柳氏听闻门响,当即仰首垂泪,嗓音又拔高三分:
“乔雅月!你总算肯出来给我个交代了?!”
她今日特意梳的松散发髻已有些散乱,素白裙裾沾着尘土,端的是凄楚可怜模样。
正哭得情真意切时,忽听人群里传来嘀咕:
“咦...出来的好像是管家?”
柳氏拭泪的绢帕一顿,这才看清阶前站着的是明府老管家周伯——那老仆双手交叠腹前,微微佝偻着背,竟连个礼数都没有!
袖中指甲猛地掐进身旁婢女胳膊,那婢子吃痛,却不敢宣之于口,当即尖声喝道:
“好大的架子!明家做出灭人子嗣魂魄的恶事,如今竟派个奴才来搪塞?这就是世家的待客之道?!”
声音刺得树梢麻雀都惊飞起来。
周伯这才慢悠悠抬头,浑浊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二夫人...”周伯苍老的声音顿了顿,忽作恍然状拍了拍额头,“瞧老奴这记性,该称您柳夫人才是。”
他佝偻着背,语气恭敬得挑不出错处,“我家夫人寅时便要起身料理府务,倒不像您...”
浑浊的眼珠往柳氏身后乌泱泱的人群一扫,“有这闲工夫带着戏班子来唱大戏。”
这话像火星子溅进油锅,柳氏保养得宜的面容顿时扭曲,这老奴分明在暗讽她游手好闲!更可恨的是,他竟对魂飞魄散之事只字不提!
柳氏袖中指甲猛地掐进婢女手臂,婢子疼得眼眶发红,手臂被掐得生疼,暗红纱衣下已泛起青紫。
却仍扯着嗓子尖叫:
“好个伶牙俐齿的老货!世家夫人就能视人命如草芥了?!非要避重就轻!”
这一嗓子惊飞了檐下栖雀。
人群顿时炸开锅,有妇人捏着帕子附和:“听说那柳夫人的孩子还只有十三岁呢...”
“没听见管家连二夫人都不叫了?”
“虽说修真界中,生死皆有定数,但也断不可随意草菅人命呐。”
忽然有人指着屋檐惊呼:
“快别说了!那可是留影阵!”
议论声戛然而止,明府的留影阵,可是连化形境修士的行踪都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裴寂昀倚在树下,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看着这出闹剧,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余光瞥见朱漆大门后若隐若现的鹅黄衣角,眼底寒意倏然化开,笑意更深了。
那婢女的叫嚷让周伯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柳氏甚至捕捉到老管家嘴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想到出发前母亲的交代——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莽撞了。
“柳夫人这话老奴听不明白。”
周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裹挟着融灵境修为的威压若隐若现,“是非曲直,您心里跟明镜似的,何苦演这出苦情戏?”
柳氏借婢女搀扶起身,素白广袖翻飞间已挺直脊背。
方才的凄楚模样荡然无存,只剩眼底猩红:
“陈年旧事暂且不提,可我儿女本无过错....”
她声音陡然拔高,灵力震得围观者衣袂猎猎,“你们明家连轮回之路都要斩断!”
最后一字落下时,她掌心已渗出血珠。那痛是真的痛,养了多年的骨肉,转眼魂飞魄散...但此刻她必须撑住,要拖到......
周伯负手立于阶前,苍老的眼眸微微眯起。这柳氏嫁入明府多年,今日倒是头回见她这般模样,不再是往日那副跋扈嚣张的嘴脸,倒真显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
可惜...老管家枯瘦的指节在背后轻轻一叩,袖中无声铃“叮——叮——”荡开两道涟漪。
这场戏,已到他退场了。
朱漆大门如水纹般漾开一圈灵光,那道温润中带着威严的嗓音穿透人群:
“柳夫人说儿女无辜?莫非是回了一趟柳家失忆了?”
声未落,三道身影自朦胧雾霭中踏出,星屑般的灵光四散开来。
待迷雾散去,围观修士齐齐倒吸凉气。
月白法袍在晨光中流转着冰绡般的光晕,乔氏踏出灵雾,身侧明惟清玉冠束发,腰间悬着青玉令牌流转着寒髓之体特有的灵光。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站在他们中间那位黄衣少女,传闻中神魂残缺的明府大小姐明若泠。
传说中神魂残缺的明大小姐明若泠,此刻正眉眼含笑地站在阶前,周身灵力如星河环绕。
“不是说这位清醒了也不能修炼?”灰衣修士直指前方,惊呼出声。
旁边卖灵草的妇人嗤笑:“你那都是老黄历了!我舅舅的表哥的儿子他侄子在天丹阁当差,亲眼见过明大小姐炼制丹药呢!”
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只见明若泠玉指轻扬,一缕冰魄般的灵力自指尖倾泻,如寒潭映月萦绕素手,映得她眸中霜色凛然。
指尖的月华灵力尚未散去,乔氏已踏着青玉砖步步逼近。每落一步,裙摆暗绣的凤纹便泛起寸寸金芒,融灵境巅峰的威压如潮水般向柳氏涌去。
“看来那十道雷裂鞭的教训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你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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