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泠渡天阙 第167章 竹海清音涤尘嚣，竹林密议星罗策

原本喧闹的丝竹声和宾客的谈笑声似乎都下意识地低了几分，许多人的目光还追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盛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寂静。

与明家交好或立场相近的一些势力，反应尤为明显。

寒山剑派的席位处，几位长老和弟子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为首的一位面容冷峻、背负古剑的长老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旁几人能听见：“明夫人到底是明夫人，这份从容不迫，可比某些只知道逞口舌之快、沉不住气的小辈强多了。”

言语中对周芷薇方才那番做派显然十分不以为然。

他们本就因皇室近年来的某些做法以及玄霄阁的日益嚣张而心存芥蒂，此刻见明家率先体面离席，心中反而觉得几分痛快，对留在场中也更觉意兴阑珊。

只是他们毕竟势单力薄，不敢如明家那般行事，只能按捺心神，盼着这仪式尽早结束。

另一旁，以医术和蛊术相结合而闻名的百溪谷席位处，一位气质温婉、身着水绿色长裙的美妇——谷主亲传弟子百里茵，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乔姐姐还是这般刚柔并济，应对得体。只是……这潭水，经此一事，怕是越发浑浊不堪了。”

她看着高台上那对新人，尤其是笑容已经有些僵硬勉强的周芷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百溪谷向来超然物外，但因与明家世代交好，此刻自然更偏向明家。若非玄霄阁势力施压，她们本不愿来此凑这热闹。

而那些隶属于青桑国朝廷的官员们，心情则更为复杂纠结。

不少心中偏向明家或对丞相府周家专权有所不满的官员，见到明家如此干脆利落、不堕风骨地离场，心中暗暗叫好，觉得憋屈之余总算出了口浊气。

但他们身为朝臣，身不由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像明家那样提前离席，只能继续端坐在席位上，脸上维持着僵硬而公式化的笑容，心中却如坐针毡，盼着这令人尴尬窒息的喜宴能早点结束，好让他们逃离这无处不在的算计与压抑。

一些关系亲近的官员甚至开始用极细微的眼神和微不可察的动作交流，表达着彼此的无奈和疲惫。

譬如坐在靠后位置的江挽月以及崔琼华，二人自上次宫宴惊变后便相交甚好，她们父亲的官职地位相仿，此刻也能凑在一处低声私语，互相给予一点支撑，只等着这场华丽却冰冷的婚宴尽快落幕。

高台之上，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周芷薇脸上的笑容几乎已经挂不住，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其下铁青的底色。

她死死盯着明家人离去的方向，尤其是那个自始至终连一个正眼都没屑于给她的明若泠，胸中的怒火、屈辱和嫉恨如同毒焰般疯狂灼烧，几乎要冲破她强自维持的端庄表象。

她感觉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仿佛所有人都在暗中嘲笑她！嘲笑她费尽心机的挑衅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甚至连她刚刚得到的夫君都被那个贱人吸引了目光！

姬天曜的心情同样复杂难言。

他一方面因明家的“无礼”离席而感到被冒犯，维持着皇子的威严和不悦。

另一方面，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出明若泠那双清冷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与她身旁珠光宝气、此刻却显得格外面目可憎的周芷薇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让他心中莫名烦躁郁结，先前那点对周芷薇的维护与喜爱之心，也在这种对比和烦躁中消散了不少。

端坐主位的国君和君后，面上依旧维持着帝后的威仪与平静，但眼神深处的阴霾却肉眼可见地浓重了几分。

明家在此等场合下的离席，无疑是对皇室权威的一种无声却响亮的打击，尤其是在这四国宾客乃至本国臣民众目睽睽之下。这份难堪，比任何直接的冲突都更让他们感到刺痛和……一丝隐忧。

经此一事，这场原本极尽奢华、意在彰显皇家与周家联姻威势的婚礼盛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接下来的流程虽然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歌舞表演愈发绚丽夺目，灵酒佳肴如同流水般不断呈上，但许多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场中的气氛始终恢复不到最初那看似热烈与纯粹的状态，总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和索然无味。

车辇平稳地驶离皇宫范围，将那片金碧辉煌与暗流涌动远远抛在身后，车内那无形中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乔雅月轻轻吁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一个小小的周家，如今攀上高枝，倒是越发不成体统了。至于皇室……唉。”她未尽之语中带着对时局深深的忧虑与一丝无奈。

明惟清脸色依旧冷硬，如同覆了一层寒霜：“母亲不必为这等跳梁小丑动气。只是经此一事，我明家与皇室、甚至与玄霄阁之间，那层勉强维持的遮羞布，算是彻底撕破了。”他语气肯定，深知在经历了夺运阵那般算计之后，绝无可能再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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