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柜里陈列的足球模型沾了层细密的水汽,把 1998 年世界杯决赛用球的纹路晕成模糊的光斑。林砚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近五年冬季雨战的赛事数据库,英超的泥泞场地与西甲的人工草皮数据被自动分类,红色的异常值像溅在纸上的雨滴,格外刺眼。
“雨势每增加 1 毫米 / 小时,技术流球队的短传成功率会下降 2.3%。” 他忽然开口,声音盖过雨点击打柜面的节奏,“尤其是当气温低于 5℃时,皮球的弹性系数会降低 11.7%,这对依赖地面传切的球队是致命伤。” 烟盒背面的字迹被指腹蹭得发毛,43.7% 的数字旁,他又补了行小字:“湿度>80% 时,概率修正为 41.2%”。
桌角的马克杯还剩半杯冷掉的咖啡,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落在赛事分析表上,晕开了某支球队的进攻热区图。林砚抽了张纸巾去擦,却发现墨迹早已浸透纸背,像他昨晚对着数据熬到凌晨时,窗外漏进来的雨丝,悄无声息就漫过了整个桌面。
“你所谓的‘价值’,就是把球员的汗水换算成小数点后两位?” 门口传来鞋跟踩过水洼的声音,带着湿气的风卷进来,吹得手机屏幕上的数据流微微晃动。
林砚终于抬眼,镜片上的雨雾让他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只能看见对方手里攥着的球票,被雨水泡得边缘发卷。“不然呢?” 他把烟盒塞进裤袋,金属打火机硌得大腿生疼,“去年那场雨战,XX 队的中场核心在第 67 分钟滑倒,就是因为场地摩擦系数突然降到 0.6 以下 —— 数据早就预警过。”
雨势突然变大,玻璃柜发出嗡嗡的震颤,像是在共鸣。林砚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推送了最新的天气预报:“未来三小时,阵雨中伴有雷电,风速将达 5 级”。他迅速在模型里加入 “雷电干扰对球员专注力的影响权重”,最终概率跳到 40.9%。
“期望值降到 1.35 了。” 他盯着屏幕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竟与雨点击打玻璃的频率重合,“但还是正收益。”
来人忽然把球票拍在桌上,票面上的球员头像被雨水晕成模糊的色块。“你看球的时候,会算门将扑球时的肌肉收缩速度吗?” 雨声里,对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年决赛加时赛,那个雨天的任意球,XX 队的队长踢偏了 30 公分,数据会告诉你,他是故意踢向看台的吗?因为那里坐着刚做完手术的小球迷。”
林砚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模型里的参数还在跳动,却突然变得陌生。他想起某场雨战的录像,镜头扫过替补席时,有个球员正把队友的湿袜子塞进自己怀里焐着,那个瞬间没被任何数据捕捉,却比所有概率曲线都更刺眼。
赵磊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钱包边缘的磨损处还沾着上周看球时蹭的爆米花渣。他没看老板递来的笔,直接用指甲在投注单上划出名字,笔尖戳破纸面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像在撕扯什么无形的东西。
“两箱啤酒喝完就没了。” 他扯过投注单时,纸角刮过柜面的水渍,晕开道歪歪扭扭的线,“但这球要是赢了,我能给我儿子买个签名足球。” 电视里惊雷队的庆祝画面闪过,他忽然低头盯着鞋尖,那里沾着块暗红色的泥 —— 上周带儿子去青训基地,小家伙在雨里追着球跑,鞋上的泥蹭了他满裤腿。
老板往玻璃柜里塞了瓶冰镇可乐,瓶身凝的水珠滴在 1998 年世界杯模型上,把巴西队球衣的黄绿染成片模糊的水渍。“磐石队的中场核心昨天训练崴了脚,数据都摆在那儿。” 他用下巴点了点林砚留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冬季雨战的伤病概率表像张警告牌,“你这不是赌球,是给水里扔钱。”
赵磊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烟草和雨水的味道。他从裤袋里摸出张揉得发皱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举着个破足球,背景是磐石队的主场看台,雨丝在闪光灯下像无数根银线。“我儿子说,磐石队的队长每次雨战都会把护腿板反过来戴,因为反面有他捐建的足球场的名字。” 他指尖划过照片里男孩冻得通红的鼻尖,“数据算得出赔率,算得出伤病,算得出那 0.4 的收益,但它算不出我儿子盯着电视喊‘加油’时眼里的光。”
电视里开始播磐石队的赛前采访,队长站在雨里说话,护腿板的反光里隐约能看见行小字。林砚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新弹出的数据报告显示 “磐石队非受迫性失误率较往常上升 17%”,可屏幕映出的电视画面里,那个队长正弯腰帮小球童系鞋带,雨打在他肩头,像给深色球衣镶了圈银边。
老板忽然把刚开的可乐推到赵磊面前,拉环的响声惊飞了窗外避雨的麻雀。“我年轻时跟你一样。” 他从柜台底下翻出个落灰的铁盒,里面装着半盒泛黄的球票,最上面那张印着 “2002 年预选赛”,票根处用钢笔写着 “给女儿买奶粉”,“那时候觉得数据能解释一切,直到我女儿指着电视里进球的球员说‘爸爸,他跟你一样总在雨天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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