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数据。 林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里的军绿色外套磨得发亮,露出里面起球的秋衣。布料上的毛球沾着点灰,像落在旧战场上的星子。阳光从气窗移到投注单上,把 1000 三个字照得像块发烫的烙铁,连纸页边缘都泛出焦脆的黄。
赵磊突然把单子往柜台上一拍,转身往冰柜里钻:我再拿瓶啤酒! 玻璃门被撞得哐当响,震得柜顶上的空酒瓶叮叮当当跳起舞。林砚看见他弯腰时,后颈那层白霜掉进了衣领里,像撒了把碎冰,顺着脊椎往下滑 —— 他大概是想用这股冷意压下什么,可攥着瓶身的指节却红得发烫。
王哥看着冰柜里翻腾的影子,赵磊的军绿色外套在冷光里鼓成个圆团,像只被困在玻璃后的熊。他忽然对林砚说:你这发小,以前扑点球时也这样,明明吓得腿软,偏要装作不在乎。
林砚的目光落在冰柜玻璃上的指印上,那是赵磊刚才拍单子时留下的,五个浅浅的凹痕里还嵌着点灰。记得有次院系杯半决赛, 王哥用抹布擦着柜台,声音混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对方前锋是校队的,一脚能把球踢到横梁上。赵磊站在门前,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却非要叉着腰跟裁判说 再来十个都不怕
冰柜门 地弹开,赵磊举着瓶啤酒出来,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谁说我怕了? 他拉开拉环,泡沫喷涌而出,溅在 1000 的数字上,当年那球我不是扑出去了?
是扑出去了, 王哥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但扑完就瘫在地上,还是小林你把他架起来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啊,人这辈子跟守门一样,有时候不是不怕,是怕也得硬撑着 ——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球进门吧?
赵磊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的弧度比平时更急。阳光穿过气窗,在他脸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正好罩住那道缺角的门牙。林砚忽然想起那天把他架起来时,赵磊趴在自己肩上喘着粗气说:我刚才闭着眼扑的,根本不知道球往哪飞。
原来所谓的勇敢,不过是把恐惧藏在睁眼的瞬间。就像此刻他举着啤酒瓶的手明明在抖,却非要对着 1000 的数字说 这把稳了。
冰柜的嗡鸣再次响起,把店里的沉默拉长。林砚看着赵磊把啤酒瓶底往柜台上磕,泡沫顺着瓶身往下流,在投注单上冲出条蜿蜒的痕,像条试图逃离数字的河。他忽然觉得,王哥说得对 —— 有些门,哪怕知道守不住,也得站在门前。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没电的笔记本塞进包里。硬盘里的模型还在沉睡,可他忽然觉得,那些代码里好像漏了一行 —— 关于当理性遇上情义,该用什么参数调试。就像此刻赵磊攥着投注单的手,明明在抖,却偏要摆出稳操胜券的模样,这种矛盾的变量,从来不在他的算法库里。
越位烟酒店的卷闸门拉起时,带起一阵陈年灰尘,在晨光里翻腾成细小的漩涡。王哥正用抹布擦着冰柜上头的旧电视,屏幕边缘的漆皮卷成了波浪形,露出底下斑斑驳驳的锈迹,像片干涸的河床。“惊雷队对磐石队的赛前分析,” 他头也不抬地冲里屋喊,抹布往屏幕上一拍,震得积灰簌簌往下掉,“你那发小从早上六点就蹲这儿了,说要等直播前的最后赔率。”
林砚推开门时,风铃的叮当声惊飞了落在柜台上的苍蝇。赵磊果然蹲在冰柜前,军绿色外套上披着层薄霜 —— 不知是从冰柜里沾的,还是凌晨的寒气凝的。他面前摊着张新打印的赔率单,“磐石队主胜” 已经从 3.2 涨到 3.4,数字被红笔圈了又圈,纸边磨得发亮。
“你看你看,” 赵磊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柜角发出闷响,也顾不上揉,指着单子上的数字,“赔率涨了!说明买磐石的人多了,是不是你的模型被机构发现了?” 他眼里的红血丝比三天前淡了些,却多了层亢奋的亮,像蒙尘的灯泡突然通了电。
林砚弯腰捡起他脚边的空烟盒,是最便宜的那种,烟丝残渣从裂缝里漏出来。“是机构在调整风险敞口,” 他把烟盒扔进垃圾桶,“惊雷队的球迷开始投注了,推高了主胜赔率。” 话到嘴边才想起早把球队名换成了虚拟的,改口时喉结动了动。
王哥把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屏幕上正重播惊雷队训练的画面。锋线王牌凌霄一脚抽射破门,解说员的声音透着激动:“看看这状态!磐石队的球门怕是要难保了!” 赵磊的肩膀突然绷紧,下意识地把那张赔率单往胳膊底下藏,像怕被电视里的人看见。
“紧张了?” 林砚递过去瓶矿泉水,是昨天没喝完的那瓶,瓶盖还留着他拧过的齿痕。
赵磊接过去猛灌了两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赔率单上,把 “3.4” 晕成团模糊的蓝。“谁紧张了,” 他梗着脖子嘴硬,却在低头时飞快地数起手指,“还有六个小时…… 不对,五个小时四十分钟开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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