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苏野的声音像被风吹得发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越过赵磊的肩膀,落在玻璃门内侧那张卷了边的拆迁通知上。通知纸页已经泛黄,边角被来往的人蹭得毛糙,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唯有那枚红印章还算醒目,可在渐渐沉下来的暮色里,红色一点点暗下去,失去了原本的庄重,倒像块没擦干净的血渍,突兀地印在纸上,刺得她眼睛发疼。
玻璃门外,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吧台后的酒架上。酒架上还摆着几瓶没开封的威士忌,瓶身上的标签蒙了层薄灰,折射出微弱的光。苏野的视线在酒架上停留了几秒,忽然想起父亲教她调第一杯酒时的样子。那时她才十六岁,踮着脚够吧台上的调酒器,父亲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带着烟草和酒精混合的味道。他手把手教她摇晃调酒器,冰块在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说:“小野你记住,酒吧的灵魂是人气,没人气,再精致的装修也只是个空壳。”
那时的酒吧多热闹啊,晚上总是坐满了人,有人谈天说地,有人独自品酒,灯光暖黄,音乐轻柔,连空气里都飘着轻松的气息。可现在,这里冷冷清清,只有灰尘在灯光里飞舞,曾经的人气消散得无影无踪,连父亲口中的 “空壳”,都快要失去站着的资格了。苏野的喉咙发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疼。
“苏野,你看这个。” 赵磊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把手机往她眼前又送了送,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急切。苏野低头看向屏幕,上面是一张折线图,蓝色的线条一路陡然上扬,势头迅猛,可到了顶端,却突然画出一道平缓的弧线,像一座架在悬崖边上的桥,看着危险又诱人。
“97%,” 赵磊加重了语气,指尖在报表上的数字狠狠点了点,屏幕都跟着微微震动,“林砚把过去五年的同类赛事数据全扒出来了,连主裁判的吹罚偏好都一一算进去,反复核对了不下十遍。你见过哪家银行的理财能有这胜率?这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眼睛亮得吓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手的财富。
苏野的视线在那串 “97%” 的数字上打了个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97%,接近绝对的大概率,听起来确实诱人,足以让任何人动心。可不知为何,剩下的 3% 却像一根细小的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她的太阳穴,让她的头突突直跳,一阵阵发晕。
她忽然想起父亲当年的样子。那时她刚考上大学,学费还没凑齐,父亲却捧着一张 “十拿九稳” 的足球赛事预测单,眼睛里满是狂热,说只要押对了,不仅学费没问题,还能给她买新电脑。她当时劝过父亲,说这种预测不靠谱,可父亲根本听不进去,执意拿着家里仅有的积蓄冲进了赌场。结果呢?所谓的 “十拿九稳” 变成了一败涂地,父亲输光了所有的钱,回来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瘫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那天晚上,她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也第一次明白,那些看似 “稳赢” 的诱惑,到头来都是吞人的陷阱,一旦踏进去,就可能万劫不复。
“苏野?你怎么了?” 赵磊见她半天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野猛地回过神,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赵磊急切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和不适,声音有些沙哑:“赵磊,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 97% 的胜率,也还有 3% 的风险。万一…… 万一我们押错了呢?”
“能有什么万一?” 赵磊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林砚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做数据从来不会出错,这次更是把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怎么可能押错?苏野,这可是我们保住酒吧的唯一机会了!你想想,只要赢了这笔钱,我们不仅能把拆迁款补上,还能重新装修酒吧,让这里恢复以前的样子,难道你不想吗?”
赵磊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苏野的心上。她当然想保住酒吧,想让这里重新热闹起来,想留住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可一想到父亲当年的遭遇,想到那些 “稳赢” 背后的陷阱,她就浑身发冷。她看着屏幕上那条平缓的弧线,仿佛看到了悬崖下的深渊,只要一步踏错,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暮色像墨汁滴入清水,在天空中缓缓晕开,将整个街道都染成了深灰色。酒吧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玻璃门上的拆迁通知早已没了清晰轮廓,只剩下一团模糊的暗影,唯有那枚红印章,像是嵌在昏暗里的一道伤疤,明明已经看不清纹路,却依旧在苏野的心里灼烧着,提醒着她酒吧即将消失的现实。
她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心里的两个声音还在激烈地交战:一个声音说,这是保住酒吧的唯一机会,97% 的胜率,几乎等同于稳赢,只要抓住它,就能留住父亲留下的念想;另一个声音却不断警示,父亲当年就是栽在 “十拿九稳” 上,那些看似诱人的机会,往往藏着最致命的陷阱。两种想法在脑海里反复拉扯,让她头痛欲裂,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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