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二字落地的刹那,空白当铺的灰色墙壁如受惊扰的记忆介质,骤然漾开层层涟漪。那些原本悬浮游离的光点,如同被无形力场捕获,争先恐后地向柜台前方奔涌,空气中响起密集的“簌簌”声,恍若亿万记忆碎片在无声地摩擦、碰撞。
苏夜下意识屏息,一股冰冷的麻痹感自指尖溯流而上,直抵心脏核心。她能清晰感知到,体内那枚与母亲灵魂锚定的红色晶片正剧烈震颤,仿佛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剥离。左耳后的朱砂痣灼痛难当,残存的母亲气息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被掏空的前兆——那是记忆根基被撼动的虚无。
“无”的左手缓缓抬起,手背的齿轮疤痕在此刻彻底活化,暗红色的纹路如烧熔的赤铜,每一条沟壑都奔涌着灼目的光流。他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玄奥轨迹,奔涌的光点便如受敕令般凝结,最终在两人之间铸成一道半人高的记忆光幕。光幕边缘荡漾着细碎的金色涟漪,那是苏清瑶核心记忆独有的辉光,如同液态的熔金,将苏夜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这是记忆共鸣场。” “无”的声音裹挟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沙哑,目光凝注于光幕,瞳孔深处倒映着流动的光纹,“你母亲的核心记忆将作为密钥,强行开启灾变当日的禁忌记忆碎片。然则——”他蓦然转向苏夜,漆黑眸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些碎片未经熵化过滤,承载着最原始的癫狂与创痛,你的‘无垢境’……未必能承载其重。”
苏夜没有后退。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的空洞感正疯狂扩张,仿佛有只无形之手攥紧她的心核向外撕扯。柜台上,碎忆刀发出低微的嗡鸣,刀身纯净的白光与光幕的金色涟漪相互应和,刀刃上竟悄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龟裂纹路——那是刀柄“空壳”指骨中封存的痛苦记忆被唤醒的征兆,它们在本能地颤栗,亦在扭曲地渴求。
“开始。”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唯有紧握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森白,掌心渗出的冷汗已浸透了骨柄的每道沟壑。
“无”不再赘言,左手猛然向下虚按。齿轮疤痕上的光流骤然暴涨,如一条暗红的毒虺钻入光幕核心!
“嗡——!”
光幕表面的金色涟漪瞬间狂暴翻涌,清澈的光质急速浑浊,无数墨汁般粘稠的丝线自幽暗深处蔓延滋长——那是灾变之日熵化污染的实体具象,散发着与记忆沼泽噬忆者同源的、甜腻到令人窒息的腥腐气息。
就在此刻,红色晶片终于挣脱苏夜血肉的束缚,化作一道炽烈流光,决绝地射向光幕核心!
金红交融的瞬间,整个当铺如同被投入了一颗记忆湮灭弹!剧烈的能量震荡让柜台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苏夜只觉一柄烧红的意识锥刺穿了她的颅骨,眼前霎时血海翻腾,耳畔炸响亿万重叠的凄厉哀嚎——那是灾变当日,无数灵魂在熵化污染中溶解崩溃的终末回响。
光幕中墨色丝线疯狂扭结,编织出令人窒息的破碎图景:
第一块碎片:铁灰色的苍穹低垂,云层如浸透污血的棉絮缓慢翻滚。城市轮廓在远方扭曲、塌陷,摩天巨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推倒的骨骸,钢筋水泥的残骸间漂浮着无数透明的“记忆茧”。每个茧内都禁锢着一张绝望的面孔:撕扯头发的焚城初代长老,瞳孔倒映着自身被污染溶解的镜像,口中机械重复:“……是我们……打开了潘多拉……”
第二块碎片:视角骤然拉近,聚焦于记忆研究所的断裂天台。一个红裙女人背对深渊伫立,狂风掀起她如瀑的长发,裙摆绽开如剧毒的曼陀罗。她的身体正发生骇人畸变:皮肤下不断渗出半透明的神经薄膜,膜上镶嵌着亿万颗细小的、不停转动的复眼,每只眼中都倒映着截然不同的记忆深渊。“林薇……”苏夜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光幕中的女人似有所感,倏然回首——一张与红夫人某张人皮面具酷似的脸,嘴角却咧开远超人类极限的弧度,“……进化……血肉苦弱……这才是……飞升……”
第三块碎片: 画面剧烈颠簸,如同亡命奔逃者的主观视角。镜头穿过研究所地狱般的走廊:研究员们互相践踏,有人眼球已化为纯黑,口中汩汩涌出沥青般的粘稠物。画面最终在核心机房定格:年轻的无(或名陈默)身着染血的白大褂,怀中死死护着一枚红光流转的晶片,光芒将他紧绷的侧脸刻出冷硬的棱角。他的左手手背皮开肉绽,齿轮状的创口与现今的疤痕严丝合缝,血珠滴落在控制台按钮上,溅开细小的、绝望的猩红之花。
**第四块碎片:** 苏清瑶的身影终于显现!她将年轻的陈默护在身后,手中紧攥一枚银色的高能引爆器,指尖因巨力而失血泛白。她的对面,红裙林薇脸上交织着疯狂与某种扭曲的悲悯。“你疯了!”苏清瑶的声音带着撕裂的哭腔,却字字如钉,“强行统合所有意识海只会引发链式崩溃!你在湮灭整个世界!”林薇却只是轻笑,亿万复眼齐刷刷聚焦于陈默怀中的红色晶片:“……你终究不懂……唯有击碎‘个体’的囚笼……人类方能……跃出这腐朽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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