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字如同无形的惊雷,在死寂的避难所废墟中轰然炸响,连穹顶破洞漏下的、摇曳不定的天光都被震得剧烈晃动。
“陈……”苏夜下意识地复述,舌尖抵着上颚。两个音节陌生又带着诡异的熟悉感,如同深埋于幼年记忆角落的童谣残片,在喉间滚动半圈,最终只化作一丝微弱的气流。她猛然看向无——他的脸色惨白如断裂的混凝土墙壁,左手死死扣住手背那道疤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乎要嵌入皮肉。
“你听见了,不是吗?”红夫人的声音从她那近乎透明的长袍内渗出,湿冷黏腻,如同浸透冰水的棉线,“这才是你被赋予的真名,无……或者说,陈默。‘沉默’之默,恰如你这些年的苟且,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言明。”
陈默。
这个名字在他意识深处回荡。没有醍醐灌顶的顿悟,只有一股细密尖锐的痛楚,自疤痕处蔓延至心脏,仿佛无数冰冷的针尖同时刺入。一个模糊的侧影在记忆碎片中浮现:那人伫立在实验室冰冷的玻璃窗前,对着一份写满复杂公式的文件出神,玻璃的倒影里,左手手背上一道未愈的伤口清晰可见。
“不……”他低声抗拒,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栗。他抗拒这个名字,抗拒那可能浸满血腥的过往。他只想做“无”,那个在遗忘当铺里用冰冷等价交换维系秩序的掌柜。
“你在畏惧什么?”红夫人轻笑,透明的长袍骤然鼓胀,无数银白色的腐忆菌丝如毒蛇般自袍袖内狂涌而出,直扑向躺在泥泞中的第四块核心记忆碎片!那碎片红光微弱,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是害怕记起你如何亲手激活母巢?如何将清瑶——苏夜的母亲,变成第一个‘记忆载体’的炼成品?”
“住口!”苏夜的怒喝比无的反应更迅猛。碎忆刀划破凝滞的空气,凛冽的白光如脱缰烈马,瞬间将袭来的菌丝劈斩成焦黑的齑粉。粉末簌簌落地,竟发出“滋滋”异响,诡异地重新凝聚,扭曲成无数微小的、无声嘲笑着的人脸。
“难道我说错了?”红夫人虚幻的身影飘至母巢核心的残骸上方,那些蜂窝状孔洞内,黯淡的红水晶正逐一熄灭,“你母亲是自愿的。为了‘空白计划’的成功,她甘愿献身,成为母巢的‘第一份基质’。而陈默,是她最‘忠实’的执行者。”
苏夜呼吸骤然一窒,碎忆刀险些脱手。她望向无,眼神复杂如沸腾的熔岩——怀疑的寒冰、愤怒的烈焰,以及一丝令她自身都感到羞耻的……渺茫希冀。她祈求那不是真相,祈求那个在当铺递来药膏、在危难中施以援手之人,并非将母亲推向深渊的推手。
无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的视线死死锁住第四块核心碎片。碎片的微弱红光与他手背疤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疤痕下那齿轮与蝶翼的纹路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在皮肤下疯狂旋转、搏动。他能感觉到,更多的记忆碎片正冲破封锁的堤坝:刺耳的实验室警报、母亲(红夫人意识的原型)歇斯底里的怒吼、清瑶温柔却坚定的劝说……以及,他指尖触碰到启动按钮时,那彻骨的冰冷。
“够了!”无猛地一拳砸向地面!拳下的水泥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痕急速蔓延。伴随着这宣泄般的动作,他手背的疤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道无形的、饱含记忆冲击的震荡波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将那些凝聚的嘲弄人脸粉末彻底震散为虚无,也将红夫人逼得向后飘退数尺!
红夫人透明的长袍剧烈波动,内部的菌丝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看来,这真名对你的刺激远超预期。”她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这还不够,陈默。你需要更‘刻骨’的记忆来唤醒母巢最后的余烬——比如,清瑶弥留之际的眼神。”
话音未落,她竟将虚幻的手猛地插入自身胸膛,从中掏出一团被银色菌丝紧密缠绕的猩红光团!光团核心,赫然是苏夜母亲清瑶清晰的面容!她被禁锢在菌丝构筑的茧房内,目光温柔地投向某个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这是她最后的思念残响。”红夫人将光团猛地抛向空中!光团瞬间炸裂,化作漫天纤细如发的猩红丝线,带着哀伤与眷恋的气息,直扑无而去!“接住它!你便能忆起一切——忆起你如何眼睁睁看着她被菌丝吞噬,忆起你如何将她承受的极致痛苦,转化为核心记忆的第一份原始能量!”
无的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那些猩红丝线如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手腕,贪婪地爬向手背的疤痕。他能清晰感知到丝线内蕴藏的极致痛苦与无尽温柔——那是清瑶最纯粹的记忆烙印,其纯粹令人心碎,其残酷令人窒息。
“别碰它!”苏夜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碎忆刀化作一片光幕,奋力斩向那些丝线!刀光与猩红记忆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噼啪”炸响!破碎的红色记忆碎片如流星般四散飞溅,每一片都映照着清瑶不同的瞬间:实验室中恬静的微笑、爆炸冲击波中奋力的奔跑、茧房内绝望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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