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之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潮湿的土腥气。沈云疏匍匐在地,手肘和膝盖抵着冰冷、粗糙且布满黏滑苔藓的岩石地面,只能依靠前方林栖移动时发出的细微窸窣声辨别方向。通道狭窄而压抑,仿佛巨兽的食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回音,压迫着胸腔。身后的家人也依次爬入,压抑的喘息和衣物摩擦声在逼仄的空间里被放大,交织成一片紧张的韵律。
这段匍匐前行的路并不长,但精神上的压迫感却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就在沈云疏感觉肺部有些缺氧,手臂开始酸麻时,前方的林栖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他身体挪动和石块滚落的细微声响。
一丝微弱的光线,混合着更浓郁的水汽和一种奇特的、轰鸣般的回响,从前方渗透过来。
“到了。”林栖沙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意味。
沈云疏加快速度,爬出通道的尽头,手脚并用地站起身。当她的视线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时,即便心中有所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地下空腔之中。穹顶高远,隐没在深邃的黑暗里,无数奇形怪状、如同倒悬利剑或垂落帷幕的钟乳石从顶部垂下,有些石尖还在缓缓滴落着水珠,在下方积聚成小小的水洼。而空腔的另一侧,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暗,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一条宽阔的地下河,在看不见的深渊中奔腾咆哮,水声激荡在巨大的空腔里,形成了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涛声”。
空气冰凉而湿润,带着矿石和流水的独特气息。最令人惊喜的是,在空腔靠近他们位置的这一侧,地势相对平坦干燥,靠近岩壁的地方,甚至有一片区域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星辉般的幽光——那是岩壁上某种特殊的荧光苔藓,它们依附在岩石上,提供了这地下世界唯一的光源,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人勉强视物。
这简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个隐藏在山腹之中的、与世隔绝的奇迹之地!
随后爬出的沈云墨、沈槐、王氏、春婶以及阿禾、大丫和铁蛋,也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连日来的疲惫、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壮丽而神秘的景象冲刷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希望。
“天爷啊……这,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吗?”春婶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铁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发光的苔藓,小脸上满是惊奇,暂时忘却了疲惫。
林栖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早已预料,他没有停留,而是开始熟练地行动。他走到那片荧光苔藓最密集的区域附近,那里地势较高,相对干燥,而且有一块巨大的、平坦的岩石如同平台般突出。他卸下行囊,开始清理平台周围的碎石和杂物。
沈云疏立刻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此地虽好,但首要任务是安顿和确保安全。
“云墨,检查我们来的洞口,想办法做些伪装,确保从外面看不出异常。”
“爹,娘,春婶,你们带阿禾大丫和铁蛋,就在这平台附近休息,别乱走,地面湿滑,当心摔跤。”
“大家先别喝这里的水,等我想办法处理。”
她语速很快,却条理清晰。众人依言行动。沈云墨折返通道口,用携带的藤蔓和之前收集的带刺枝条,小心地将洞口再次遮蔽起来。沈槐和王氏等人则放下行囊,瘫坐在相对干燥的岩石上,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水汽却令人安心的空气。
沈云疏则走到平台边缘,靠近那条轰鸣的地下河。她蹲下身,仔细观察。河水湍急,颜色深暗,看不出深浅。她取出一个空竹筒,小心地舀起半筒水,凑到鼻尖闻了闻,只有一股浓郁的矿物质味道和水的腥气。她不敢大意,取出随身的沙炭布过滤袋,将水过滤了一遍,又晃亮了火折子,想将水煮沸。
“水,可饮。”林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他自己的水囊,里面显然装的是地下河的水,他已经喝过几口。“急流,净。”
沈云疏明白了他的意思。水流湍急,自净能力强,而且深藏地下,受污染的可能性极低。但她还是坚持将过滤后的水用小火煮沸了片刻,才敢让家人们少量饮用。小心驶得万年船。
甘冽清甜、带着凉意的河水入喉,仿佛久旱的禾苗得到了滋润,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这稳定、充沛的水源,是生存下去最坚实的保障!
接下来是寻找稳定的光源和燃料。林栖对这里显然并非完全陌生,他带着沈云墨,在荧光苔藓区域的边缘,找到了一些从岩缝中顽强生长出来的、类似芦苇的干燥植物,它们高大中空,是绝佳的火把材料。他又指给沈云疏看岩壁下方一些黑色的、如同树脂凝结般的块状物——“石脂”,可以缓慢燃烧,提供持久的光亮和热量。
有了水和初步的光源,安营扎寨的工作迅速展开。沈云疏规划着这片干燥平台的使用区域:最内侧、最干燥避风的地方,留给体力最弱的王氏、春婶和孩子们休息;中间区域作为活动和生活区,用于炊事和日常工作;靠近通道口但相对隐蔽的位置,则作为警戒和物资堆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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