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的苏醒,如同在阴霾密布的天空中撕开了一道细微却坚定的裂口,透进了些许名为希望的光。然而,这光还太过微弱,不足以驱散笼罩在废墟上空的沉重压力。他虽恢复了意识,但身体依旧是一具被高烧和重伤掏空了的残破躯壳。每一次试图移动右臂,哪怕只是最轻微的牵扯,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令他眼前发黑的抽痛,冷汗瞬间便能浸透单薄的衣衫。
沈云疏严禁他再做任何尝试,只允许他静静地躺着,保存那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元气。喂水、喂食、清理伤口,这些事依旧由她和沈云墨来完成。周砚没有再流露出之前的自责与焦躁,他只是沉默地接受着照顾,那双逐渐清明的眼睛里,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计算、评估。他听着沈云疏低声描述庙宇的结构、水源的位置、食物储备,听着沈云墨补充关于夜间警戒和预警机关的设置,将每一处细节都在脑海中勾勒成图,试图找出防御的薄弱点和应对潜在危机的策略。
他的存在,即便无法行动,也仿佛给这个小小的避难所注入了一根主心骨。沈云疏感觉肩头的重担似乎被分走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孤身一人对抗全世界的窒息感。
但危机并未因他的苏醒而远去。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他们,安宁只是假象。
午后,阳光勉强穿过稀疏的云层,给山林带来些许暖意。沈云疏正用重新采集来的、品相稍好一些的紫花地丁和蒲公英,为周砚更换伤口的敷料。伤口周围的紫红色肿胀似乎消退了一点点,流脓的情况也大为好转,但内里的炎症显然远未清除,触碰时周砚身体下意识的紧绷和压抑的闷哼,说明痛苦依旧剧烈。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观察孔旁的沈云墨,突然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阿姐!周大哥!你们快来看!外面……外面有东西!”
沈云疏心中一凛,立刻放下手中的草药,抓起腰刀,示意周砚不要动,自己则猫着腰,迅速而无声地移动到沈云墨身边,凑近那个狭小的观察孔。
庙宇门外,那片被他们清理出来、用于警戒的空地上,此刻,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一具狼尸。
一具刚刚断气不久,脖颈处有一个致命伤口,还在汩汩冒着温热血液的野狼尸体!狼尸被随意地扔在空地中央,暗红色的血液浸染了身下的枯草和泥土,散发出浓重而新鲜的血腥气。狼的眼睛尚未完全失去神采,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狰狞,龇出的獠牙在暗淡的光线下闪烁着森白的光。
这不是他们昨夜击退的狼群中的一员。这匹狼体型更为壮硕,毛色灰黑,显然是一头正当壮年的独狼或者头狼。
是谁?是谁杀了它?又将它的尸体扔在这里?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沈云疏。这绝不是友好的馈赠。在食物极度匮乏的当下,一头完整的狼尸意味着大量的肉食和皮毛,是足以让任何流民团体眼红疯狂的财富。将它扔在这里,其用意昭然若揭——试探,威慑,或者说,一种更为扭曲的“宣告”。
那个窥视者,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用这种极端而血腥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和他的……力量。
沈云墨吓得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紧紧抓住了沈云疏的胳膊。“阿姐……是……是那个人干的吗?他……他想干什么?”
沈云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具狼尸上,大脑飞速运转。对方能独自猎杀一头如此健壮的野狼,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他将狼尸扔在这里,是在炫耀武力?是在警告他们离开?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外面……怎么回事?”周砚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沈云疏退回他身边,低声将看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周砚听完,沉默了片刻,因失血和高热而苍白的脸上,神色变得极其凝重。“是冲我们来的。”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分析,“送肉……要么是示威……要么……就是有所求。后者……更麻烦。”
示强者,往往虚张声势;而沉默地送上“礼物”者,其所图可能更大,也更难应付。
“我们怎么办?这狼尸……要处理吗?”沈云墨紧张地问。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开始透过缝隙飘进庙内,不仅令人作呕,更可能引来其他掠食者。
沈云疏看着周砚,又看了看那具观察孔外的狼尸,心中天人交战。处理狼尸,意味着要冒险走出相对安全的庙宇,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不处理,血腥味就是灾难的引信。
“必须处理。”周砚替她做出了决定,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不能全要。剥皮,取部分好肉……尽快。他……可能在看着。”
这是一种回应,也是一种试探。接受“礼物”,但只取一部分,表明他们并非饥不择食,也保留了一定的警惕和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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