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入口处的骚动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扩散开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却也给沈云疏三人创造了一个短暂的空隙。
那卖陶罐的老者已将沈云疏塞给他的小包盐迅速藏入怀中最深处,枯槁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浑浊的眼睛里除了恐惧,更多了一丝决绝的感激。他趁着无人留意,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急速说道:“往南……沿着干河床再走三十里,有个岔口,往西是进山的路,听说山里还有些活路,但路险,有饿疯了的狼群……往东……是去官道残骸的方向,流民更多,听说……听说已经易子而食了……”
老者的话语破碎而急促,却包含了至关重要的信息。他不敢再多言,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沈云疏,示意他们快走。
沈云疏心中凛然。西面山路险峻且有狼群,东面官道方向已是人间地狱。这两个选择都算不上好,但至少,他们知道了具体的威胁所在。
“多谢老伯。”沈云疏低语一声,不再犹豫。
周砚早已将周围环境扫视一遍,低声道:“不能原路返回,侯三的人可能盯着。跟我来。”
他率先转身,没有走向集市出口,反而朝着人群相对密集,摊位更杂乱无章的区域走去。这里气味更加难闻,挤满了蜷缩在角落等待渺茫希望的流民,但也更容易隐匿行踪。
沈云疏拉着云墨,紧紧跟上。她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阴冷的毒蛇,但周砚选择的路线十分刁钻,总是在对方即将锁定他们时,巧妙地利用人流和障碍物摆脱。
“姐,有人跟着我们吗?”沈云墨紧张地手心冒汗,小声问道。
“别回头,跟着周大哥走。”沈云疏声音镇定,安抚着弟弟,也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暴露行迹。
他们在一个卖各种破烂铁器、骨头磨制工具的摊位前短暂停留,周砚随手拿起一截生锈的镰刀头看了看,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侧后方。沈云疏会意,假装和摊主讨价还价,用两个编织最精巧的背篓,换了一把半旧但磨一下还能用的柴刀和一小块硝制得很差、几乎没什么用处的兔子皮。这交易看起来合情合理,像是终于找到了愿意换手工品的冤大头。
交易完成,三人立刻离开。就在他们转身融入人群的瞬间,周砚低声道:“尾巴甩掉了一个,还有两个,很警觉。”
是侯三的人无疑了。
必须尽快完成最低限度的目标——换取粮食。他们的盐不能大量暴露,但用极少量换取关键物资,风险相对可控。
周砚目光锁定了一个蹲在角落、面前摆着几张鞣制得还算完整的野兔皮和一张疑似麂子皮的男人。那男人体格精悍,脸上有一道疤,眼神凶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惕,他身边放着一个不小的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最重要的是,他周围没有王把头那些明显的手下徘徊。
“这个人,像是独行的猎户,可能有货,也可能更危险。”周砚快速判断。
“风险与机会并存。试试看。”沈云疏当机立断。
三人自然地靠了过去。那疤脸猎户立刻抬起头,凶狠地瞪视着他们,手按在了腰间的一把短柄猎刀上。
周砚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同行般的理解:“兄弟,皮子怎么换?”
疤脸猎户打量了周砚一番,似乎判断出他不是易与之辈,眼神稍缓,但依旧警惕:“只换粮,或者盐。其他的免谈。”
“粮不多,盐有一点。”周砚言简意赅。
猎户眼睛猛地一亮,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焰,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真有盐?多少?成色如何?”
沈云疏从周砚身后微微探出身,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小油纸包,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露出里面雪白细腻(相较于市面上的粗盐)的盐粒。
那猎户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那点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盐!”他声音干涩地评价道,随即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砚和沈云疏,“你们想换什么?”
“粮食。最好是耐储存的,粟米、豆子都行。”沈云疏快速说道,“或者,关于南边更确切的消息。”
猎户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粮食我有一些,不多,是攒着救命用的。可以分你们一半,大约……五斤左右的杂豆。再加上这张麂子皮。”他指了指那张最大的皮子,“换你们手里所有的盐!”
沈云疏心中快速盘算。五斤杂豆,一张完整的麂子皮,换她手里这大约二两的盐,从价值上看,在这集市绝对是他们亏了。但这猎户显然急需盐,而且他独来独往,交易干脆,不容易惊动王把头。
“可以。”沈云疏没有犹豫,直接将油纸包递过去,“但我们要立刻交易,并且,需要你告诉我们,西面进山的路,除了狼群,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哪里可能有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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