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带领的奇兵小队如同十道融入山影的幽魂,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穿行。他们绕开所有可能被设伏的常规路径,沿着林栖前夜探明的、野兽和采药人都不常走的险峻地带,迂回向老鸦岭的后山。
周砚走在队伍中段,沉重的蹶张弩背在身后,并未给他矫健的步伐带来多少迟滞。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湿滑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上,左手随时准备在失去平衡时撑住旁边的岩壁或树干。右臂无力地垂着,在这种复杂地形下,更像是一种需要时刻注意的负担,但他眼神沉静,呼吸平稳,将所有不适都压在了坚毅的面容之下。
走在最前面的林栖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黑暗与崎岖。他几乎不用低头看路,脚步轻盈得如同山猫,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松动的石块和会发出声响的枯枝。他偶尔会停下,抬起手示意,整个队伍便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待他确认前方安全,再次做出前进的手势,队伍才继续无声地移动。
赵石紧跟在周砚身后,他年轻力壮,又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走这种路不算太吃力。他背上背着另一架稍轻些的蹶张弩,以及大部分弩箭,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行动。
约莫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了林栖描述的那道岩缝。它隐藏在一片茂密的、长着倒刺的藤蔓之后,若非林栖提前拨开示意,即使在白天也很难发现。岩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里幽暗潮湿,石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
“就是这里。”林栖的声音压得极低,“里面很滑,注意脚下。把绳索拿出来,前后连接,互相照应。”
众人依言,迅速将带来的绳索系在腰间,前后相连,结成一条安全链。林栖第一个侧身钻了进去,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周砚紧随其后,他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将蹶张弩小心地护在身前,左臂抵住湿冷的石壁,一点点向内挪动。岩缝内光线极暗,空气带着一股土腥和霉味,脚下果然滑腻异常,不时有人脚下打滑,发出轻微的闷哼,但都被前后的人及时拉住。
这段攀爬异常艰难且压抑。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光,以及林栖低沉的声音:“到了。”
众人依次从狭窄的岩缝中钻出,重新站定,都忍不住大口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他们此刻正位于老鸦岭后山一处极其隐蔽的乱石坡下方,抬头望去,陡峭的坡面上遍布大小不一的岩石和顽强的灌木,上方约三十丈处,就是黑旗寨粗糙的原木寨墙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下像一道丑陋的疤痕。
林栖示意大家隐蔽在巨石之后,他则如同壁虎般,利用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了一段,进行最后的侦察。片刻后,他滑了下来,低声道:“哨兵位置没变,一个在墙头打盹,游动哨刚走过去,大概一刻钟后返回。”
周砚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点了点头:“时间够我们上去并布置好。行动。”
奇兵小队再次动了起来,这次更加小心。他们利用乱石和灌木作为掩护,呈分散队形,缓慢而坚定地向坡上移动。林栖和周砚打头,赵石和其他人紧随其后。每个人都尽量压低身体,控制着呼吸和脚步声。
终于,他们抵达了林栖之前选定的那片半人高的乱石区。这里距离寨墙大约五十步,视野良好,又能提供足够的遮蔽。众人迅速各自找到隐蔽位置,解下身上的装备。
周砚和赵石将两架蹶张弩小心地架设在两块巨石的缝隙之间,调整好角度,正对着寨墙上那个抱着长矛、脑袋一点一点打盹的固定哨。周砚从皮囊中抽出一支星铁破甲箭,稳稳地放入箭槽。他的左手握住弩身,左脚踩上脚踏环,开始缓缓用力。绞紧弓弦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微不可闻,却牵动着旁边每一个人的心弦。
林栖则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借着地形的掩护,向侧翼移动了十余步,选定了另一个狙击点。他张开了自己的强弓,搭上了一支普通的羽箭,目标是那个即将返回的游动哨。他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其他人,包括另外两名带着手弩的青年,也各自找准了目标,或是警戒其他方向的寨墙,或是准备好投掷延时轰天雷,只等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方的天际,那抹鱼肚白渐渐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山林间的鸟鸣声开始零星响起。
就在这时,寨墙上传来一阵略显拖沓的脚步声。那个游动哨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回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下方不足五十步的乱石堆中,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林栖的弓弦悄然拉满。
几乎在同一时刻,从老鸦岭的正面方向,隐隐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呼哨,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爆炸声——那是石头和阿昌带领的正面佯攻队,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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