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在枫树林里疾走了半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停下。山风卷着露水打在脸上,冷得他打了个激灵,怀里的布包被体温焐得温热,青铜片的棱角硌着肋骨,倒成了提醒他保持清醒的物件。
他找了棵粗壮的枫树靠坐下,摸出怀里的火折子。连续划了三根才点着,火苗舔着枯叶发出噼啪声,映亮了周围半丈地。借着光,秦枫解开湿透的衣襟,胸口那道小时候被烫伤的疤痕在火光下若隐隐现——那是五岁那年在祖宅后院,打翻了爷爷熬蜡的铜锅留下的。爷爷当时捧着他的伤口直叹气,说“秦家的孩子,总躲不过这些烫人的东西”。那时他不懂,现在握着这块藏着秘图的青铜片,倒忽然品出点宿命的意味。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秦枫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几口浊酒。他翻了翻随身的背包,除了半包发硬的饼子,只有那把从汉子手里夺来的弯刀。刀鞘是普通的牛皮,刀柄却缠着暗红色的绳结,打了个他从没见过的结——倒像是江湖上专做追踪营生的“影门”标记。
正啃着饼子,远处忽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秦枫瞬间吹灭火堆,翻身躲到枫树后,握紧了弯刀。脚步声越来越近,踩着落叶的动静很轻,不像是昨晚那群莽汉的路数。
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者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雕成了枫叶形状。他看见地上的灰烬,慢悠悠地敲了敲拐杖:“秦小子,别躲了,你师父没教过你‘藏火容易藏影难’?”
秦枫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他从树后走出,借着晨光看清老者的脸——稀疏的山羊胡,左眼下方一颗痣,正是去年在师父葬礼上见过的“叶先生”。当时叶先生留下个枫叶形状的木牌,说“遇事可往枫桥找我”,他还以为是句客套话。
“叶先生?”秦枫收了刀,“您怎么会在这儿?”
叶先生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打开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你师父走前托我照看着你,说你这性子,迟早要闯祸。”他指了指秦枫怀里的布包,“青铜片拿到了?”
秦枫咬着包子点头:“在土地庙藏着,昨晚被人追,没来得及取。”
“取不得喽。”叶先生叹了口气,“你前脚走,后脚影门的人就把土地庙翻了底朝天。不过他们要的是铜片,没注意你塞在暗格里的草图,我让徒弟悄悄取出来了。”他从袖中摸出张折叠的草纸,正是秦枫画的枫叶记号,只是背面多了行小字:“枫桥夜泊处,潭底有玄机。”
“这是……”
“你师父当年和我约定,找到第一块铜片,就往枫桥去。”叶先生拄着拐杖往山下走,“影门的人追得紧,他们不止想要秘图,更想知道你爷爷藏起来的那批‘枫纹器’。”
秦枫心里一震。爷爷是民国时的古董商,据说四十年代突然把一批珍贵的青铜器藏了起来,从此杳无音讯。师父总说“那批东西是催命符”,绝口不提细节。难道这青铜片上的秘图,和爷爷的藏物有关?
“叶先生,枫纹器到底是什么?”
叶先生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那是你秦家守了三百年的东西。明末清初时,你们祖上从皇陵里带出七件青铜器,每件都刻着枫叶纹,合起来能拼出一张藏宝图——不是皇陵的,是当年抗清义士藏的军饷。”他顿了顿,“影门是当年清廷密探的后代,找这东西找了三百年,现在又盯上了你。”
秦枫听得发怔,手里的包子都凉了。原来师父让他找青铜片,不只是为了家族往事,更是要和这伙人周旋到底。
两人顺着山路往下走,叶先生脚步不快,却总能避开泥泞的路段。他说影门的人分两派,昨晚动手的是“粗使”,真正难缠的是“细作”,擅长易容追踪,现在说不定就混在山下的镇子里。
“那我们怎么去枫桥?”秦枫问。
“从水路走。”叶先生指了指山脚下的溪流,“顺流而下能到运河,坐船比走陆路安全。”
溪边停着艘乌篷船,船老大是个聋子,见了叶先生的枫叶拐杖,立刻解开了缆绳。秦枫钻进船舱,里面堆着些旧书,最上面一本是线装的《枫桥夜泊》,扉页上盖着个枫叶形的藏书印。
船行得平稳,两岸的芦苇荡里不时惊起水鸟。叶先生翻着旧书,忽然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首诗,‘月落乌啼霜满天’,世人都以为写的是秋景,其实是你祖上的暗号。”他点了点“霜”字,“当年义士把军饷藏在寒潭下,用‘霜’字代指潭底的冰封层,‘满天’则是说潭边有块刻着星图的石头。”
秦枫忽然想起青铜片上的纹路,叶柄处除了“秦”字和半个“桥”字,还有几个模糊的星点,当时以为是磨损了,现在想来或许是星图的一部分。
船行到黄昏时,远远望见一座石拱桥,桥栏上爬满了青藤,正是枫桥。叶先生让船老大在下游停了船,两人趁着暮色往桥边走。桥洞下坐着个卖河鲜的老汉,见了叶先生,递过来两盏马灯:“潭边的石头被人动过,好像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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