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加凶险。
昆仑山的神息,在失去了星图的“镇压”之后,变得狂暴而充满侵略性。空气中,肉眼可见地飘浮着淡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能量光斑。它们看似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寒意。任何没有生命气息的东西,一旦被其附着,便会立刻被抽干所有温度,凝结成冰。
顾长生背着安般若,走在最前面。
他的脚步不快,但异常稳定。他没有走直线,而是在一片看似毫无规律的乱石与冰川之间,走出了一条曲折迂回的、诡异的路线。
他每一步的落点,都精准地避开了那些能量最浓郁的区域。
在他的【烛龙之眼】中,整个世界,就是一张由无数能量流构成的、动态的地图。哪里是安全的“溪流”,哪里是致命的“漩涡”,一目了然。
崔器搀扶着石破金,紧跟在他身后。
石破金的断腿,被用几块剥下来的桦树皮和布条,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夹板,固定了起来。他的一条胳膊,搭在崔器的肩上,几乎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身上。
崔器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的脸,因为缺氧和用力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毕露。但他那双曾经只会握笔的手,此刻却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抓着石破金的胳膊,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左……左三步,”顾长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平静而清晰,“绕过那块青色的冰。下面,是冰隙。”
崔器立刻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了方向。
他们就这样,像一群在雷区里行走的瞎子,完全依赖着顾长生这个唯一的“引路人”,在这片死亡之地,艰难地挪动着。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被风雪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如同蜂巢般的巨大岩壁。岩壁之下,是一个背风的缓坡。
“休息。”顾长生停下脚步,将安般若小心地放下。
他的脸色,比在冰斗时更加苍白。长时间动用【烛龙之眼】,对他这具本就亏空至极的身体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崔器和石破金,也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石破金看了一眼顾长生,又看了一眼他背上依旧昏迷的安般若,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之前剩下的、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的牦牛肉干,递给了崔器。
崔器接过,费力地撕下一条,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天师,”他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顾长生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探了探安般若的脉搏。她的气息,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目光,穿过风雪,望向了山下那个若隐若现的、吐蕃部落的方向。
在他的视野里,那个部落的上空,盘踞着一股驳杂的、由人间的烟火气、牲畜的血气、以及一丝微弱的、属于降巴法师的、混乱而暴虐的妖气混合而成的……气。
那股“气”,此刻正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
“……他回去了。”顾长生喃喃自语。
“谁?”石破金警惕地问道。
“降巴法师。”顾长生看着他们,“他道心已毁,但力量尚存。一个疯子,远比一个清醒的敌人,更危险,也……更容易对付。”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只是从安般若的靴筒里,抽出了那柄锋利的匕首。然后,他走到一旁,找到一棵在这种海拔高度下、顽强地贴地生长的、枝干扭曲如龙的雪松。
他用匕首,砍下了一根最粗壮的、儿臂粗细的枝干。
然后,他坐下来,开始用匕首,一点一点地,削切那根枝干。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木屑,在他手下,簌簌落下。
崔器和石破金,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们只能看着,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那根粗糙的树枝,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件……器物。
那是一根长约四尺、后端粗、前端细的……拐杖。
但又不完全是。
它的后端,被削成了适合手握的形状。而它的前端,则被削得异常尖锐,像一根长矛的矛头。在距离矛头约一尺的地方,他还巧妙地,利用一截分叉的树枝,保留了一个横向的、如同“枪刺”般的结构。
这不是一根简单的拐杖。
这是一件……武器。
一件为独腿之人,量身打造的、集支撑与攻击于一体的、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武器。
顾长生将这根“拐杖”,递给了石破金。
石破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东西。他用手握住,试了试分量。又用那尖锐的前端,戳了戳坚硬的冻土。
“咄!”
一声轻响,尖端入地三分。
一种久违的、掌控着自己身体和命运的感觉,顺着那粗糙的木纹,传回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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