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劫之青云志 第86章 生死相托

戒严下的京城，气氛肃杀。城南那处隐蔽的院落，仿佛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孤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小丐左臂的伤口在白芷的精心照料下已开始结痂，但失血和惊吓让她的小脸依旧缺乏血色，平日里灵动的眼神也偶尔会闪过一丝后怕。她靠在榻上，看着屋内神色凝重的几人，努力想挤出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林羽抱着剑，倚在门边，如同沉默的礁石。他对外面的风声鹤唳似乎毫无所动，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更显冷峻的眼神，透露着他内心的警惕已提升至最高。他身上的气息比往日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像是一柄收入鞘中却随时可能爆发的名剑。

白芷刚刚煎好药，浓郁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她将药碗递给小丐，又为林羽和苏逸各斟了一杯安神茶。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从容，但眼底的青黑和偶尔的失神，显露出她连日来的忧心与疲惫。她不仅要照料伤者，担忧苏逸的安危，还要时刻警惕外界可能到来的袭击，心神消耗极大。

苏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如同被巨石堵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浪潮般翻涌的感激。是他，将这些人卷入了本与他们无关的滔天漩涡。林羽本可逍遥江湖，白芷本可悬壶济世，小丐更应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都因为他苏家的仇恨，在此提心吊胆，甚至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

慕容瑶冒险传来的警示如同最后的催化剂。他知道，相府的耐心已耗尽，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不能再让他们蒙在鼓里，不能再让他们因为信息不明而陷入更大的危险。他欠他们一个真相，欠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中三年、沉重如山的秘密尽数倾吐。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最终，他望向虚空，仿佛那位虽未在场、却已将身家性命与他系于一线的尊贵公主也在聆听。

“林大哥，白芷姐姐，小丐……还有，殿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痛楚，“一直以来，我以‘苏慕言’之名行走于世，隐瞒了真实的身份与过往。并非不信任诸位，实乃……仇家势大，牵连甚广，我……我不敢，亦不忍将诸位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痛苦，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

“我本名……并非苏慕言。”他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沾着血与火，“我姓苏，单名一个‘逸’字。家父……乃三年前，被诬陷勾结外敌、蒙受谋逆大罪，满门抄斩的翰林院学士，苏文渊！”

“苏文渊”三字一出，房间内陷入死寂！那个以清流风骨、学问气节闻名朝野的名字，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

林羽瞳孔骤缩，他守护公子多时，今日才知他竟是文渊公之子！白芷猛地用手捂住嘴，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她想起那个温文尔雅、曾对她父亲多有照拂的长辈，竟是如此冤屈！小丐也屏住了呼吸，她虽不完全明白“翰林院学士”是多大的官，但“满门抄斩”四个字的血腥味，她听得懂。

苏逸的声音哽咽了，眼眶通红，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将那血淋淋的伤口彻底剖开：

“是秦嵩老贼！构陷我父亲勾结外敌，罗织谋逆罪名！我苏家满门……上至耄耋祖母，下至垂髫稚子，一百三十七口……除了我，以及少数几个当时不在府中或侥幸逃脱的忠仆……尽数……尽数罹难！金陵老宅被焚，尸骨无存！”

他闭上眼，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颤抖，泪水终是无法抑制地滑落。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无尽的悲凉：“我苟活至今，改名换姓，北上京城，所为的，从来不是什么功名利禄！我要的，是查清真相，手刃仇雠！我要用秦嵩老贼的血，祭奠我苏家一百三十七口的亡魂！此仇不报，我苏逸，誓不为人！”

他将压抑了三年的冤屈、痛苦、仇恨，尽数倾泻而出。说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等待着同伴们的反应。是震惊？是恐惧？还是……疏离？他将最脆弱、最真实的自己彻底暴露，也将选择的权力，交到了他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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