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劫之青云志 第57章 相爷的关注

枫林深处，光影斑驳，苏逸与慕容瑶那场超越身份的交谈仍在继续，两颗年轻而忧国的心在思想的碰撞中悄然靠近。然而，在这片宁静的林苑之外，在那象征着权力顶峰的观礼区域，一双深沉如渊的眼睛，早已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数纳入眼底。

秦嵩依旧端坐在那张紫檀木交椅上，姿态看似闲适，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远处烟尘滚滚的猎场，或是与身旁的太子、重臣进行着必要的、毫无营养的寒暄。但每当他的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士子区域，或是掠过那片相对安静的枫林边缘时，那份锐利与审视，便如同隐藏在云层后的闪电，倏忽即逝，却足以洞察细微。

苏逸箭射惊马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当那匹疯马嘶鸣着冲向观礼台，引起一片混乱时，秦嵩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御前侍卫足以应对这种场面，即便真有伤亡，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棋盘上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被扫落。他甚至乐于见到这种混乱，这能让他更清晰地观察每个人的反应——谁是真正的惊慌失措，谁是故作镇定，谁又在暗中盘算。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青衫书生。

没有惊慌，没有退缩，甚至没有过多的犹豫。那书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不是射杀，不是拦阻，而是以一种近乎取巧却又无比有效的方式，解除了危机。那份在混乱中展现出的异乎寻常的冷静、精准的眼力，以及…拉开工弓时那瞬间爆发出的、与其文弱外表不甚相符的力道（秦嵩何等眼力，自然看出苏逸是用了巧劲，但那份对时机的把握和沉稳，绝非普通书生可有），都让秦嵩微微眯起了眼睛。

“苏…慕…言…”他心中再次默念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玉佩上摩挲。徐渭看重的人，果然有些门道。不仅仅是诗才，这份临危不乱的急智和身手，就绝非一个寻常江南落魄子弟所能拥有。

而随后，当骚乱平息，众人注意力转移，那个苏慕言借口离开观礼区，不久之后，瑶光公主竟也悄然离席，向着同一片枫林走去时，秦嵩眼底的审视，便彻底化为了一片深沉的阴霾。

他看着那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前一后消失在林木掩映之中。他无法听到他们的交谈，但他能看到，他们在林间驻足，交谈，姿态虽保持着距离，但那持续时间，那偶尔因交谈而微微靠近的瞬间，都显示出他们并非初识，而是…相当熟稔！

瑶光公主…这个自幼便聪慧过人，性情看似温婉，实则内里刚强，且对朝政有着异乎寻常关注的帝女，一直是秦嵩心中一个不大不小、却又难以掌控的变数。皇帝病重，太子庸懦，几位皇子或是年幼，或是才干平平，唯有这位公主，偶尔在有限的几次召见中，其言辞见解，竟能让他感到一丝隐隐的压力。她与那些清流老臣，尤其是徐渭，似乎也走得颇近。

如今，这个来历可疑、身怀异能的“苏慕言”，竟然与瑶光公主相识，而且关系似乎匪浅！

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徐渭将此人引入京城，引入青云社，如今又借着狩猎之机，让他进入了公主的视线？他们想做什么？这个苏慕言，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是一个被利用来接近公主、传递消息的棋子？还是…他本身，就带着某种目的而来？

秦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苏逸那张年轻而沉静的面孔，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而久远的、带着铮铮铁骨与不屈眼神的面容，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重叠。苏文渊…那个被他亲手碾碎、满门屠戮的政敌…他的儿子，好像也是这般年纪？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心间，让他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不，不可能。苏逸应该早就死了，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尸骨无存了才对。各地严密的搜捕，从未放松过。

但…万一呢？

万一这就是那条漏网之鱼，改头换面，潜入京城，意图复仇？并且，还搭上了瑶光公主这条线？

若真如此，那此子的心机、胆识和能耐，就绝非等闲了！他今日箭射惊马，是急于表现，还是…别有所图？他与公主的交往，是单纯的志趣相投，还是…有着更深的谋划？

一丝冰冷的杀意，在秦嵩眼底悄然凝聚，又迅速隐去。他不能仅凭猜测就动手，尤其是对方现在似乎颇得太子赏识，又与公主交往密切。动他，需要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微微侧头，对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心腹侍卫，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吩咐道：“去，告诉灰隼，关于那个苏慕言，还有他身边那个护卫林羽的底细，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最详细、最确凿的报告。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必要时…可以动用一些非常手段，去江南‘核实’。”

“是。”侍卫低声应道，身形悄然后退，消失在人群之中。

秦嵩重新将目光投向猎场，脸上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阴沉与杀机从未存在过。但他心中清楚，这个名叫苏慕言的年轻人，已经从一个需要调查的“可疑目标”，正式升级为了一个必须严密监控、必要时须果断清除的“潜在威胁”。

狩猎场上的风云，关乎的是野兽的生死；而这观礼台上下、林苑内外的人心博弈，关乎的，则是权力的归属，乃至…身家性命。

苏逸并不知道，他与慕容瑶在林中的那次交谈，已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彻底惊动了潜伏在深渊之下的巨鳄。潜龙在渊，虽偶露峥嵘，却已引来了最致命的关注。前方的路，注定更加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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