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劫之青云志 第118章 灯下之黑

永宁坊地下的排污渠道阴暗潮湿，浑浊的污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慕容瑶和白芷搀扶着昏迷的林羽，沿着渠道边缘艰难前行，寻找着能够脱离这地下世界的出口。

渠道上方的铁栅栏间隙，偶尔投射下零星光亮，也传来了坊市内巡逻卫队整齐的脚步声，以及更远处相府方向隐约的威严钟鸣。近在咫尺的危险，让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

“必须尽快找到地方出去，林护卫需要干净的环境和饮水。”白芷低语，她的脸色在微弱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也快到达极限。

慕容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渠道两侧。她知道，在这种达官显贵聚居的坊市，地下渠道往往连接着一些不那么光鲜的角落，甚至是某些府邸不愿示人的隐秘出口。

终于，在一处相对隐蔽的拐角，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侧向通道，通道口有被经常踩踏的痕迹，虽然依旧肮脏，但不同于主渠道那种完全废弃的感觉。通道上方，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和男女的调笑。

慕容瑶心中一动，有了猜测。“跟我来。”她低声道，率先踏入侧向通道。

这条通道同样狭窄，但走了约莫十几丈后，前方出现了一道简陋的木门，门缝里透出些许灯光和更加清晰的喧闹声。慕容瑶示意白芷稍候，自己贴近门缝，谨慎望去。

门后似乎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后院，连接着一栋三层高的木质阁楼，阁楼张灯结彩，莺歌燕语不绝于耳，正是一家暗娼馆的后身。而最关键的是，慕容瑶凭借记忆中对京城布局的了解，以及远处那巍峨府邸的轮廓判断，这间暗娼馆的后墙，与宰相秦嵩的府邸，仅仅只有一街之隔！

真正的灯下黑！

慕容瑶退回白芷身边，快速说明情况：“外面是一家暗娼馆，位置极佳，与相府仅一墙之隔。此地鱼龙混杂，人员流动大，反而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我们需要设法在此找到一个房间暂避。”

正当她们思索如何潜入时，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端着泔水桶、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似乎准备将泔水倒入渠道。她乍一看到门外如同泥人般的慕容瑶三人，吓了一跳，差点将桶扔出去。

“哎哟！要死啊！你们是……”婆子惊疑不定。

慕容瑶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打断她：“妈妈莫嚷，我们乃江湖落难之人，仇家追杀至此，只求一僻静处暂避风头，绝不给妈妈惹麻烦。”说着，她迅速从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塞到那婆子手中。

那婆子本是见钱眼开之人，摸着那温润滑腻的玉镯，又见慕容瑶虽然狼狈，但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贵气，白芷清丽脱俗，昏迷的林羽也看得出器宇不凡，心知这几人绝非普通逃难者。她在这暗娼馆混迹多年，深知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而钱财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眼珠转了转，迅速将玉镯揣入怀中，压低声音：“跟我来，脚步轻点！”说着，她将泔水桶随意往旁边一放，引着三人迅速穿过杂乱的后院，从一道隐蔽的楼梯直接上了阁楼的顶层。

顶层显然不接待普通客人，走廊狭窄，房间也较为简陋。那婆子打开最里面一间堆放旧物的小房间，里面灰尘遍布，只有一扇小窗对着后街。“这里平时没人来，你们暂时待着，千万别出声！吃喝我会找机会给你们送点上来。”婆子匆匆交代完，便赶紧关门离去，仿佛从没见过他们一般。

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空间！慕容瑶和白芷也顾不得肮脏，先将林羽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净的旧帷幕上。

白芷立刻再次检查林羽的伤势，确认伤口没有因之前的颠簸而崩裂，又喂他服下了一些清水和固本培元的药丸。她疲惫地靠坐在墙边，长舒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慕容瑶则走到那扇小窗边，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斜对面，正是相府那高耸的院墙和森严的角楼，甚至可以看见墙上巡逻护卫的身影。而她们藏身的这间暗娼馆，笙歌彻夜，人声鼎沸，与一街之隔的相府森严形成了荒诞而讽刺的对比。

谁能想到，被全城通缉的瑶光公主、神医传人和重伤的御前侍卫，就藏在权势滔天的宰相府邸隔壁，藏在这最是藏污纳垢、却也最易被忽视的烟花之地？

“灯下之黑，莫过于此。”慕容瑶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连日来的逃亡、背叛、围杀，早已洗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天真。绝境，最能磨砺人的心志。

她转过身，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林羽，以及疲惫不堪却依旧坚持的白芷，眼中燃起的不再仅仅是求生的**，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火焰。

“我们不能再一味逃窜了。”慕容瑶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这狭小的密室内回荡，“秦嵩如此赶尽杀绝，无非是惧怕我们揭露他的罪行，惧怕我们回到朝堂。他越怕，我们越要活下去，越要反击！”

白芷抬起头，看向慕容瑶：“公主有何打算？”

“等待苏逸和小丐的消息。同时，”慕容瑶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森严的相府，“我们要利用这‘灯下黑’的优势，了解我们的敌人。秦嵩的府邸就在眼前，这里人员复杂，或许能听到、查到一些我们需要的线索。”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秦嵩下一步的动作，需要找到他在朝中其他的敌人，需要联系上可能还忠于皇室的力量。待林羽伤势稍稳，我们便需开始行动。”

从被动逃亡到谋划反击，这一步的转变，正是在这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悄然开始。暗娼馆的喧嚣掩盖了密室内的低语，一墙之隔的相府依旧巍峨，却不知那致命的威胁，已在它的阴影下悄然生根。喘息，是为了积蓄力量；隐匿，是为了更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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