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林云这番话,如同一支看不见的巨手,猛地将孙绍祖从那群叫嚣的武夫中,一把抓了出来,高高举起,放在了全场最中央,最耀眼的那个位置上!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之前的鄙夷,还是方才的附和,此刻都化作了纯粹的、带着一丝审视的期待,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她将他捧成了“国之干城”的代言人!
她将他塑造成了“百万将士”的英雄代表!
现在,这位英雄,这位代表,需要开口,为他自己,也为他身后的整个武勋集团,描绘出一幅足以载入史册的壮丽画卷!
孙绍祖彻底懵了。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群情激愤,自己一呼百应的领袖快感之中。
后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架在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上,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烤得他浑身燥热,头皮发麻!
描绘边塞景象?
赋诗一首?
【多言花】的药力,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吐不快的冲动。可是,他那被酒精和暴戾填满的脑子里,此刻却是一片空白!
边塞?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大漠孤烟直”,不是“长河落日圆”,而是在军营里和同袍赌钱、喝酒、玩女人的浑浊画面。
是打了败仗后,为了推卸责任,杀掉几个手下冒充敌军首级的血腥场景。
是抢掠村庄时,百姓们惊恐的哭嚎和妇人们绝望的尖叫……
这些,能说吗?
这些,是诗吗?
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看着林云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只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仰慕,而是两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正在一刀一刀地,活剐着他的脸皮!
“这个……这个……”孙绍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如同破风箱般干涩的声音。
他搜肠刮肚,拼命地想要从自己那贫瘠的记忆里,找出哪怕一两个能撑场面的词。
风沙!对,边关的风沙很大!
打仗!对,打仗就是砍人!
他那简单粗暴的脑子,只能将这些最原始、最直白的印象拼接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贾赦看着自己“女婿”那副便秘般的表情,心里也开始打鼓,脸上的醉意,褪得一干二净。
北静王水溶的嘴角,已经噙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终于明白了林云的真正意图。
杀人,何须用刀?
诛心,才是最上乘的手段!
“将军?”林云又轻轻地,催促了一句。那声音,在孙绍祖听来,不啻于催命的符咒!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自己就要当众出丑了!
【狂躁草】的效力,让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众人审视的煎熬!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猛地从他心底冲了上来!
不就是作诗吗?老子也会!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最直白的体验,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出来!
他要用最豪迈,最“真实”的诗句,来震慑住这些没见过血的文弱书生!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自认为最潇洒的姿态,然后,用一种咏叹的调子,一字一顿地,高声吟道:
“大漠风沙多,”
嗯,还行,虽然直白,但有点边塞的意思了。众人心中想道。贾赦也松了口气。
然而,孙绍祖的下一句,石破天惊!
“杀人真快活!”
……
……
……
死寂。
整个晓翠堂,整个大观园,乃至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消音键。
时间,停滞了。
风,都仿佛被这五个字里蕴含的、那股子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血腥与残暴,给吓得不敢流动。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用一种看着史前怪物的表情,呆滞地,看着那个刚刚吟诵完自己的“千古绝唱”,还一脸得意的孙绍祖。
杀……杀人真快活?
这是诗?
这是一个朝廷册封的将军,在王爷和满朝文武面前,说出来的话?
“噗——”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个声音,像是一个开关。
“噗嗤!”
“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疼……”
“我的天哪……他……他说了什么?”
压抑到极点的寂静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再也无法抑制的哄堂大笑!
那笑声,此起彼伏,从窃笑,到闷笑,再到最后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充满了鄙夷、嘲讽和彻头彻尾的荒谬感!
贾赦那张老脸,“唰”的一下,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青,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昏死过去!
完了!
全完了!
贾家的脸,他自己的脸,算是被这个蠢货给丢到姥姥家去了!
那些之前还附和孙绍祖的武勋子弟,此刻一个个都尴尬地扭过头去,假装在看天上的浮云,仿佛刚才和他站在一起摇旗呐喊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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