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究是亮了。
昨夜乾清宫内的血,已被清水反复冲刷,但那股铁锈味混杂着檀香的气息,依旧顽固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像是在无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变。
旭日东升,金色的光辉洒满紫禁城的琉璃瓦,昨夜的阴霾与黑雾仿佛从未存在过。宫人们低着头,脚步匆匆,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庆典的朱红与明黄,试图用一场盛大的典礼,将那段血腥的记忆彻底掩埋。
然而,有些事是掩埋不住的。
京城坊间,消息比风跑得还快。一开始是各种光怪陆离的传言,说宫里闹了鬼,有前朝的冤魂索命;又说忠顺王起兵造反,被天雷劈死在了殿前。
但很快,一个更具传奇色彩的官方版本,通过九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渠道,迅速统一了所有人的口径。
故事是这样的:逆贼忠顺王勾结蛮族妖人,以巫术祸乱宫廷,欲行弑君篡位之大逆。千钧一发之际,潇湘郡主林黛玉临危不乱,身怀天授神力,以无上国运破除邪祟,更于万军之中亲斩逆贼,扶保新君,定国安邦。
故事里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戏剧性。但乾清宫前那具被拖走的、穿着僭越龙袍的尸体,和那些被禁军秘密处理掉的、长相怪异的蛮族萨满,又让这故事显得无比真实。
一夜之间,林黛玉这个名字,在京城百姓心中的形象彻底变了。她不再仅仅是那个才情绝世、红颜薄命的林姑娘,不再是那个受封郡主、圣眷优渥的幸运儿。
她成了传奇本身,一个近乎神明的符号。
一个时辰后,太和殿。
“鸣鞭!升座!”
悠长尖利的唱喏声中,钟鼓齐鸣,韶乐大作。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冠冕的新君,在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朝拜声中,一步步走上那九重台阶,坐上了那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龙椅。
他的步伐很稳,比昨夜任何时候都要稳。那身沉重的礼服仿佛没有重量,那顶晃动视线的冠冕也未能让他有半分动摇。
御座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黑压压的一片。为首的几位阁老偷偷抬眼,打量着御座上的年轻天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兴奋与得意,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种经历过血与火之后的冷肃。
这让他们心中一凛。
而新君的目光,在扫过全场后,最终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丹陛之下,百官之首的那个位置。
黛玉今日穿了一身郡主品级的正红翟衣,头戴花钗冠,安静地站在那里。她没有像其他命妇一样站在侧殿,而是被礼官破例安排在了文臣队列的最前方,与几位内阁大学士并肩而立。
这个安排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大典的流程繁琐而庄重。祭告天地,宣读遗诏,接受百官朝贺。每一步,都在彰显着皇权交替的合法性与神圣性。
新君安静地配合着,像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直到最后一个环节。
论功行赏。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一场宫廷政变,一次从龙之功,这是新朝建立的第一块基石。谁的赏赐重,谁的赏赐轻,将直接决定未来数十年的朝堂格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卫若兰,投向了那些昨夜死守宫门的禁军将领,投向了几位旗帜鲜明支持新君的老臣。
然而,新君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始终看着那个方向。
“传朕旨意。”
年轻帝王的声音响起,通过太和殿宏伟的结构共鸣,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捧着空白圣旨的大太监连忙趋步上前,研墨铺纸,准备记录这新朝的第一份恩赏。
“朕惟……”新君开口,却并非对着太监,而是直接面向了殿下群臣,“国家之柱石,社稷之干城,在乎一人。昨夜之变,宫闱喋血,宗社险遭倾覆。当此之时,有奇女子,以纤弱之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其功,超日月;其德,配天地。”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第一份赏赐,是给谁的。
新君顿了顿,目光与黛玉遥遥相望,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有感激,有依赖,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平等的郑重。
他继续说道:“潇湘郡主林氏黛玉,临危不乱,智破敌谋,阵前破邪,手刃国贼。此非凡人之功,乃天命之佑。若无郡主,朕与诸卿,皆为刀下之鬼,大夏江山,已然易主。如此盖世之功,寻常爵位不足以彰其荣,凡俗赏赐不足以酬其劳。”
群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番话说得太重了,简直是将黛玉捧到了与开国元勋等同,不,甚至更高的位置。
他们都在想,陛下要如何赏赐?封个公主?亲王?还是……难道是……
一些人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ar法。
新君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朕今日,以新君之名,告祭天地宗庙。册封潇湘郡主林黛玉为——【护国摄政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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