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送来的那个油布包,像一块滚烫的山芋,被齐昊紧紧攥在手中。他安抚了情绪激动的陈雅,嘱咐秘书小李亲自安排人送她回去,并务必确保她和家人的安全。随后,他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在台灯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层层的油布。
里面是一本略显发黄、页角卷曲的硬壳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工作札记(四)”,时间是二十年前。齐昊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里面是陈工一丝不苟的笔迹,记录的多是些技术参数、矿井勘测数据和地质分析,间或有一些工作日程和简单的收支记录。齐昊快速翻阅着,心脏随着页数的翻动而加速跳动。
终于,在笔记本接近末尾的几页,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几页的字迹明显比前面急促和潦草,似乎记录者在书写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愤怒。
“……九月十五日,矿务局召开黑山子矿储量评审会。吴(名字被重重划掉,但依稀可辨)主持会议,定的调子就是‘贫矿’,要求评估公司按此出具报告。我当场提出异议,根据我们前期钻孔取样,深部存在高品位铁矿和稀有金属伴生迹象,建议进行补充勘探。吴当场拍桌子,说我‘不顾大局’,‘影响改制进程’……”
“……十月三日,评估公司出具最终报告,储量被严重低估,评估价低得离谱。我拒绝在报告上签字。金大山派人送来‘辛苦费’,被我扔了出去。威胁电话开始出现……”
“……十月二十日,改制方案强行通过。听说金大山背后有‘大人物’支持,吴只是台前的执行者。有人暗示我‘识时务’,否则‘后果自负’。我不怕,但对家人担忧……”
“……十一月五日,发现有人偷偷进入我的办公室,翻动技术资料。他们想干什么?毁灭证据?……”
记录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几页空白。显然,陈工在巨大的压力下,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留下线索。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吴”指向吴振邦无疑,而“大人物”和“后果自负”的威胁,则隐隐指向了那个神秘的“老石”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层级的保护伞。
齐昊合上笔记本,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本札记,虽然不能作为直接的法律证据,但它从技术层面印证了当年黑山子矿交易中存在人为压低评估、强行推动的内幕,也为寻找“老石”和深挖保护伞提供了重要的方向和佐证。
他立刻通过保密渠道,将笔记本的内容摘要和关键页码拍照传给了郑毅,并附言:“重点核查当年参与黑山子矿评估的公司背景、经办人员,以及所有向陈工施压、威胁的可疑人员,寻找‘老石’线索。注意陈工办公室被闯入一事,或许能找到其他被忽略的证据。”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晨曦微露。齐昊毫无睡意,他知道,这本札记的出现,意味着斗争进入了更深的层面,触碰到了对手更核心的机密。
上午,金山集团处置领导小组例会。会议刚开始,省国资委主任就汇报了一个棘手的新情况:“齐书记,关于那家稀有金属提炼厂的重组,目前最有实力的竞标方是来自邻省的宏远集团。他们的报价和方案都比较合理,但……昨天晚上,宏远集团的负责人找到我,很隐晦地表示,他们听说……听说中央某位老领导的亲属,也对这块资产感兴趣,希望我们能‘慎重考虑’。”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中央某位老领导的亲属”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是在利用更高层级的关系进行干预和寻租。
“有具体指向吗?是哪位领导?亲属叫什么名字?以什么公司的名义介入?”齐昊一连串发问,语气平静却带着寒意。
国资委主任摇了摇头:“对方语焉不详,只说‘背景很深’,让我们‘自己体会’。”
“哼,”齐昊冷笑一声,“体会?我们是按市场规则和法律法规办事,不是靠‘体会’来决策!宏远集团如果符合条件,就按程序推进。至于什么‘老领导亲属’,让他们拿出真凭实据,按照正常渠道参与竞标!如果拿不出来,就是故弄玄虚,试图干扰正常经济秩序!这件事,由我向周书记和中央工作组汇报,你们按既定方案办,不要受任何干扰!”
他态度坚决,给工作组的同志吃了一颗定心丸。但齐昊心里清楚,这很可能只是开始,随着触及的利益越深,来自各方的、或明或暗的阻力会越来越大。
果然,下午他就接到了孙丽梅的电话。这次,孙丽梅的语气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直接:“齐书记,听说发改委那边,文斌同志和王志安同志在工作上有些……不太协调?文斌同志搞的那个新兴产业规划,是不是有点太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经济基本盘,那些远景规划,可以慢慢来嘛。”
齐昊知道,这是对他支持赵文斌的反弹,也是对他推动产业结构调整思路的不认同。“孙部长,稳定和发展并不矛盾。新兴产业是西山的未来,现在不布局,将来会更被动。文斌和志安同志分工不同,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可以通过沟通解决。我相信他们都是有觉悟的干部,能够以工作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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