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计划”如同一场静默的春雨,润泽着独立一团的土地与人心。而在另一边,王振虎车间划出的那片“禁区”——发动机攻关小组的工作区,气氛则如同夏日午后的雷暴前夜,压抑中酝酿着巨大的能量。
“铁牛”的梦想,驱动着现实,艰难地搭建着工业的骨架。而这一切的核心,最终都要落在那颗尚未诞生的“心脏”——单缸柴油发动机上。
车间的角落里,废件堆又增高了一些。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王振虎和张建业的心上,但也锤炼着他们的意志和技艺。
今天,是关键部件——缸体毛坯的又一次浇铸。之前的尝试,不是因为砂眼导致泄露,就是因为冷却不均产生内应力裂纹,全部以失败告终。
王振虎亲自守在化铁炉前,紧盯着炉火的颜色,判断着铁水的温度。“温度要高,流动性才好,才能填满复杂的型腔,但太高了,砂型又容易被冲坏……这个度,难拿!”他对身旁负责记录的张建业说道,声音因长时间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
张建业点点头,脸上沾着油污和黑灰,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专注:“师父,这次我们改进了浇注口和排气孔的设计,应该能减少卷气和砂眼。”
“准备——出铁!”王振虎一声令下,炽热的铁水从炉嘴奔涌而出,沿着长长的铁水包,被天车吊运到已经准备好的砂型上方。所有参与浇铸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戴着厚重的石棉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铁水注入砂型。
通红的铁水流入砂型,蒸腾起带着特殊气味的热浪。整个过程紧张、有序,容不得半点差错。浇铸完成,王振虎立刻指挥人用干砂将浇冒口覆盖保温,使其缓慢冷却,以减少应力。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王振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那逐渐由红转暗的砂型,像是在凝视一个即将孵化的巨蛋。
漫长的冷却时间过去,到了最激动人心的“开箱”时刻。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敲碎外围的砂型,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铸件本体。
王振虎和张建业第一时间围了上去,用手电筒仔细检查着缸体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水道、油道这些结构复杂的区域。
“这里……好像有个阴影。”张建业指着一个内壁拐角处。
王振虎的心一沉,用尖嘴小锤轻轻敲击那个部位,侧耳倾听声音。“声音有点闷……可能有缩松。”他拿来工业内窥镜(这是宋书羽通过系统指引,利用光学原理自制的简易版本),伸进去仔细观察。
几分钟后,他直起腰,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紧抿的嘴角透露了他的失望:“还是不行,内部有缺陷,承受不住爆发压力。废了。”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叹息声。又失败了。
张建业看着那个耗费了大家无数心血的缸体,拳头紧紧握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沮丧,而是蹲下身,拿起图纸,对照着废件,仔细研究起来。
“师父,”他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您看,缺陷集中出现在这几个壁厚变化剧烈的区域。是不是因为我们为了保证强度,把这些地方设计得太厚了,导致冷却速度不均匀,产生了热节?”
王振虎一愣,接过图纸仔细比对。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一经提醒,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道理!‘傻大黑粗’不一定就结实,结构合理才是关键!建业,你这脑子,活!”
他们立刻找来宋书羽。宋书羽听完他们的分析,又查看了废件,赞许地点点头:“你们的分析很对!这就是铸造工艺中的‘热节’问题。我们需要重新优化设计,在保证强度的前提下,使壁厚尽可能均匀过渡,并考虑在热节处设置‘冷铁’,加速局部冷却。”
找到了症结,希望重新燃起。攻关小组连夜修改图纸,重新制作木模和砂型。
就在缸体铸造反复攻坚的同时,其他部件的试制也在同步进行。曲轴的锻造和加工是另一大难题。没有大型锻压设备,全靠老师傅们用小锤和型砧,配合简易的弹簧锤,一锤一锤地“憋”出毛坯,然后再上车床进行精加工。对动平衡的要求极高,张建业带着人,用最土的办法,在简易的平衡架上反复测试、手工打磨,一点点地将误差降到最低。
喷油嘴的精密偶件加工,更是对现有设备和技术的极限挑战。宋书羽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工作,亲自指导,利用系统提供的研磨工艺和自制的高精度夹具,带着几个心灵手巧的年轻技工,在显微镜下,像绣花一样,一点点地研磨、配对。
时间在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一次次微小的进步中流逝。车间的灯火,常常亮到深夜,甚至通宵。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第多少次失败后,一个经过结构优化、并采用了新配方耐火材料进行关键部位强化处理的缸体,在开箱后,经过初步的渗透探伤(用煤油试验)和压力测试,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发现明显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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