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吻星 第166章 她的守护与愧疚

维度创伤中心的特护病房区寂静得能听到空气净化的微弱嘶嘶声。纯白的墙壁，柔和的蓝光，一切设计都是为了极致的宁静与愈合。但在这份人造的宁静之下，我的心潮却汹涌澎湃。

厉墨琛的病房被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屏障笼罩，内部保持着最适合量子创伤恢复的稳定环境。他仍在昏迷中，但脸色已不再是令人心惊的死灰，呼吸虽轻却平稳。监测屏上的数据在安全范围内微微波动，每一次平稳的跳动都让我揪紧的心松开一丝。

我坐在两间病房之间的休息区，这个位置能同时透过观察窗看到墨琛的平静睡颜和星昼生命舱内那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守护。这就是我此刻唯一的使命。

安德森劝我去休息，甚至医生也建议我接受全面检查——穿越维度缝隙的后遗症不容小觑。但我拒绝了。每一次闭上眼睛，都是墨琛濒死的灰败面容和星昼沉入无尽星海的静谧睡颜。愧疚如同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观星者的身份，他们不会被卷入这场灾难。厉明瀚的目标始终是我，是我的传承。墨琛是为了保护我，星昼是因为是我的孩子。他们承受的苦痛，根源都在于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留下的吊坠，那微弱的温热也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我甚至开始怀疑，母亲当年选择隐藏身份、普通地生活，是否才是正确的选择？爱与羁绊，是否最终都会成为被敌人利用的软肋，带来无尽的伤害？

“妈咪...”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如同幻觉般的童声在我意识深处响起。

我猛地一震，瞬间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聚焦于与星昼的量子连接上。那连接因为他的状态而变得极其微弱、不稳定，但刚才那一声呼唤，清晰得让我心脏骤停。

“星昼？宝贝？是你吗？”我急切地在心中回应，双手紧紧按在星昼生命舱的观察窗上，仿佛这样能离他更近一点。

没有回答。

只有那乳白色的光晕，极其轻微地、如同呼吸般波动了一下。监测屏上，代表意识活动的曲线依旧平坦得令人绝望。

是错觉吗？是因为我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听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希望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失落。我滑坐在生命舱旁，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愧疚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为什么躺着的不是我...”无声的呐喊在胸腔里回荡，“该承受这一切的是我啊...”

“清...窈...”

另一个微弱、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从隔壁病房传来。

我猛地抬头，透过观察窗，看到厉墨琛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盛满量子星海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布满血丝，却努力地聚焦，寻找着我的方向。他极其困难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起手。

“墨琛！”我几乎是连滚爬扑到他的病房门口，能量屏障识别到我的权限，无声滑开。我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不敢用力，生怕碰碎了他。“你醒了！别动，别说话，医生说你必须绝对静养！”

他眨了眨眼，眼神缓慢地移动，最终落在我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星...昼...”

即使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他第一个关心的，依然是孩子。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他...他没事...他很好...只是睡着了...”我无法告诉他残酷的真相，至少现在不能。

厉墨琛的目光没有离开我的脸，他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判断真伪。那目光依旧虚弱，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敏锐。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手指在我掌心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他在说：别骗我。

这一刻，所有强撑的坚强土崩瓦解。我跪倒在床边，脸埋进他床边的被褥里，泣不成声：“对不起...墨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

一只冰凉的手，用尽全部力气，轻轻落在了我的头发上。动作笨拙而虚弱，却带着无尽的安抚。

“傻...瓜...”他气若游丝，每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精力，“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选择。”

他停顿了许久，积蓄着微弱的力量，才继续断断续续地说：“保护...你们...是我的...选择。星昼...救我们...也是他的...选择。不要...愧疚...”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我心中枷锁的一道缝隙。是啊，无论是墨琛的奋不顾身，还是星昼最后的承担，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将所有责任归咎于自己，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否定了他们的爱与勇气？

“他...会回来...”厉墨琛的目光望向隔壁的方向，眼神异常坚定，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信念，“我们的...儿子...很强大...比我们...都强大...他在...消化...在成长...给他...时间...”

这些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再次陷入昏睡，但眉宇间却比之前更加安详。

我握着他的手，久久没有松开。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愧疚仍在，但却不再具有毁灭性的力量。它转化为了另一种东西——责任。

是的，星昼选择了承担，墨琛选择了保护。而我的选择，就是守护他们，相信他们，等待他们。

我回到两间病房之间的位置，目光变得沉静而坚定。

我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愧疚压垮的妻子和母亲。我是观星者，是连接，是守护者。我会守护昏迷的丈夫，等待沉睡的儿子。用我所有的力量，为他们撑起一片能够安心愈合的天空。

愧疚不会消失，但它会成为我守护的动力，而不是自我摧毁的枷锁。

我轻轻抚摸着星昼的生命舱，传递去无声的意念：“宝贝，不用急，爸爸妈妈就在这里，等你回家。”

然后，我转向墨琛的病房，许下同样的承诺：“好好休息，我会守着他，也守着你。”

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落，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尽管前路依旧未知，但希望的火种已然重燃。

守护，就是我的救赎。

————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让那份凉意驱散一些身体深处的疲惫与隐痛。目光如同钟摆，规律而不知疲倦地在两扇观察窗之间移动——一扇后面是丈夫劫后余生的平稳睡颜，另一扇后面是儿子那片宁静得令人心碎的乳白色星海。

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地进出，记录数据，调整设备。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敬佩，也带着一丝怜悯。我没有回应他们的目光，全部的心神都系在那两个房间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监测屏上跳动的数字和波形标记着它的流逝。

偶尔，厉墨琛的眉头会无意识地蹙起，仿佛在梦中依然与什么痛苦搏斗。每当这时，我的心也会随之揪紧，直到那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才敢悄悄呼出一口气。

而星昼那边，始终是那片永恒的、完美的平静。乳白色的光晕柔和地流转，像一个精心编织的茧，将我的孩子包裹在另一个维度的梦境里。我尝试过无数次，将意识如同蛛丝般轻轻探出，想要触碰那光晕之下的真实，但每一次都被那温和却绝对的力量轻柔地推开。它不拒绝我的探访，却也不允许更深的接触，仿佛在守护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未完成的进程。

这种被阻隔的感觉，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感到无力与焦灼。愧疚的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来，但很快，墨琛虚弱却坚定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选择。”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藤蔓强行扯开。

是的，选择。

我选择相信墨琛的判断，相信星昼的强大。我选择将翻涌的焦虑压入心底，将蚀骨的愧疚转化为沉默的守望。

安德森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手里端着一杯营养剂和一小份流食。“你必须吃一点，清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如果你倒下了，就真的没有人能守护他们了。”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接过杯子，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身体的干涸，却无法滋润心底的焦渴。味同嚼蜡般地咽下那些食物，仅仅是为了维持这具身体最基本的运转。

“外面情况如何？”我低声问，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两扇窗。

“清理工作还在继续，但主要威胁已经解除。”安德森同样低声回应，“厉明瀚被严格关押，这次他绝无可能再逃脱。林薇小姐已经苏醒，情况稳定，她提供了一些关于星蚀残余网络的关键信息。”

我点了点头，这些消息很好，但此刻听起来却异常遥远。我的世界已经缩小到这短短的走廊，这两个紧邻的房间。

“有任何...关于那种能量...或者类似案例的记录吗？”我抱着微弱的希望问道。

安德森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匹配记录。那种能量...古老而独特。小少爷的情况，是首例。医疗团队和研究院的专家们正在连夜研究，但目前...只能观察和维持。”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依旧让心沉了一下。

“继续研究，任何微小的发现都要立刻告诉我。”我轻声说，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白。”安德森应道，安静地退开了，留下我继续这无声的守望。

漫长的白日渐渐西斜，走廊里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斜长。我在允许的范围内，极其小心地调动起一丝观星者的感知，不是去冲击那乳白色的光晕，而是如同轻纱般温柔地覆盖在星昼的生命舱外。

不去探询，不去呼唤，只是...陪伴。让我能量的频率，调整到与他外部能量场最和谐的状态，如同哼唱着一首无声的摇篮曲。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感知到。或许不能。但这 ritual 般的举动，却奇异地安抚了我自己焦灼的灵魂。

同时，另一部分感知则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渗入厉墨琛的病房，环绕在那淡蓝色的能量屏障之外。我无法直接帮助他修复，却能感受到内部那逐渐趋于平稳、缓慢复苏的能量场。每一次感受到那力量的微弱增长，我的心跳便会与之共鸣。

我就这样 straddling 在两个房间之间，意识分成了两道温柔的溪流，一道守望着沉寂的星海，一道守望着复苏的海洋。

身体依旧疲惫，意识依旧带着穿越维度后的创伤剧痛，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集中与清晰。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无助地看着所爱之人受苦的虞清窈。我是锚点，是桥梁，是沉默的守护者。

夜幕彻底降临，走廊的灯光自动调节到适合夜间的柔和模式。星昼生命舱的光晕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柔和明亮，仿佛真的将一片小小的星空带入了这冰冷的医院。

突然，那平稳流转的光晕，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规律的、呼吸般的波动，而更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微小到极致的石子所荡开的涟漪。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部心神瞬间聚焦！

那涟漪的中心，似乎...隐约勾勒出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轮廓——一个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的轮廓。

只是一瞬。

下一秒，光晕恢复了原状，仿佛那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但我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我死死盯着生命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不是错觉。

那瞬间的轮廓，是星昼！是他原本的形态！

虽然短暂得如同幻觉，虽然下一秒又再次被浩瀚的能量淹没。

但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微弱却无比真实的信号！

我的孩子，他还在那里！他并非完全迷失，他或许正在那庞大的能量中，艰难地维持着自我，甚至...尝试着沟通！

狂喜如同闪电般席卷全身，冲散了所有的疲惫与绝望。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充满希望的泪水。

我颤抖着手，再次将掌心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用全部的心念传递着我的激动与鼓励：

“宝贝...妈咪看到了...妈咪就在这里...不急...我们慢慢来...爸爸妈妈永远等你...”

守护的意义，在这一刻有了全新的重量。

它不仅仅是等待，更是相信，是在最漫长的黑夜里，坚信黎明必将来临的信念。

而我，将守护这份信念，直至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