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审判,像一根最锋利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温婉那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丝意识里。
“想死?在本王的地盘上,没那么容易。”
是……是王爷的声音……
他……他不让我死……
温婉那早已涣散的意识,像是被这句冰冷的话,给强行拽了回来。
可她,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
“唔……”
温婉是在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的头痛中,醒过来的。
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重如千斤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是清晖院那精致的雕花床顶,也不是院外那苍茫的、绝望的白雪。
而是……一排排熟悉的、光秃秃的、甚至还能看见上面有几个陈年虫蛀的房梁。
这里是……下人房?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被罚跪在雪地里吗?
温婉的脑子里,像是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昏昏沉沉,一片混乱。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浑身上下,却像是被十几辆马车,来来回回地碾过一样,又酸又软,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一股滚烫的、灼人的热意,从她的四肢百骸,疯狂地涌了上来,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发高烧了。
“姐姐!你醒了?!”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惊喜和担忧的、压抑着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温婉艰难地,转了转自己那僵硬的脖子。
只见夏荷,那个一向活泼爱笑的小丫鬟,此刻,正一脸紧张地,守在她的床边。她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烈辛辣气味的红糖姜汤。
“夏荷……”温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那声音,比乌鸦的叫声,还要难听,“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嘘!”夏荷吓得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然后,又做贼心虚地,飞快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她才凑到温婉的耳边,用一种比蚊子哼哼还要小的声音,既后怕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兴奋,飞快地说道:
“姐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昨天……不,是前天晚上,在雪地里,都快冻成一根冰棍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你这次,真的要……”
她的话,没敢说完。
可那意思,温婉却听得明明白白。
“那……那我怎么会……”
“是王爷!”夏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双圆溜溜的眸子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极其复杂的、崇拜的光芒,“是王爷最后,亲自下的命令!他……他让陆风侍卫,把你从雪地里,给……给抬回来的!”
什么?!
这个消息,像一道最不可思议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温婉那早已烧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
是王爷……是他命令人,把我抬回来的?!
这……这怎么可能?!
温婉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那个男人,掐着自己下巴时,那双充满了滔天怒火和极致厌恶的、冰冷的眼眸!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本王儿子的娘?”
那句充满了极致羞辱的话,仿佛还言犹在耳!
他那么厌恶自己,那么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僭越”的、不知廉耻的下人,给千刀万剐!
他又怎么会……救她?!
“不……不可能……”温婉喃喃地,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你……你一定是听错了……”
“没有!绝对没有!”夏荷见她不信,急得脸都红了,“千真万确!当时院子里好多人都看见了!王爷就站在雪地里,看着你,看了好久好久……最后,才冷着脸,下了命令!”
“不仅如此!”夏荷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更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瞪得更大了,“王爷他还……他还破天荒地,亲自发了话,让小厨房,给你熬了这碗驱寒的姜汤!还特地吩咐了,要多放红糖!姐姐,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啊!整个王府,除了小世子,还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喝到王爷亲自吩咐熬的汤呢!”
轰!
温婉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
她整个人,都彻底糊涂了!
她完全搞不懂!
她完全搞不懂,这位杀伐果断、喜怒无常的活阎王,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他前一刻,还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用最恶毒的语言,将自己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
可后一刻,他却又在自己即将被冻死的时候,下令救了自己,甚至还……还吩咐人,给自己熬了姜汤?!
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手段……
他到底……是想让自己死,还是想让自己活?
这到底是赏,还是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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