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句充满了极致焦虑和惊慌的催促声,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刺醒了沉浸在母子重逢的巨大幸福与悲伤中的温婉。
王府的规矩最大!
千万别误了时辰!
这十二个字,像十二道催命符,让她那颗滚烫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
她不敢再有丝毫的留恋。
她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怀里那个正对着自己伸着小手的儿子,像是要把他此刻的模样,永远永远地,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然后,她闭上眼,狠下心,将那具让她魂牵梦萦的、温软的小身子,从自己的怀里,硬生生地,剥离了出去,重新塞回了婆婆的怀里。
“婆婆……我走了!”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怕,只要再多看一眼,她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身,像一个从战场上溃逃的、丢盔弃甲的逃兵,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冲进了那条潮湿而阴冷的巷子。
身后,是儿子那撕心裂肺的、再次变得充满了恐惧和不解的啼哭。
那哭声,一声声,都像是在问她:“娘……你为什么又要抛下我……”
温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往下掉。
可她的脚步,却不敢有片刻的停歇。
她跑啊,跑啊……
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所有的心碎和不舍,都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
当温婉在规定时限的最后一刻,气喘吁吁地、脸色惨白地,重新出现在靖王府那冰冷的角门口时,守门的婆子,用一种极其轻蔑和鄙夷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将她扫视了一遍。
“哼,还知道回来。”那婆子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才慢悠悠地,拉开了门。
温婉一句话也没说。
她只是躬着身子,将那块黄杨木腰牌,递了回去,然后,便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走进了那扇将她与儿子、与自由,彻底隔绝开来的朱红大门。
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吃人的牢笼里。
她的心里,像是被硬生生地掏走了一大块,空落落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呼啸的冷风。
回到清晖院,张嬷嬷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误了时辰,便什么也没说,让她继续当差去了。
可温婉,却敏锐地感觉到,整个王府的气氛,又不对劲了。
如果说,之前那些下人们看她的眼神,是嫉妒,是探究,是幸灾乐祸。
那么现在,那些眼神里,就多了一种……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东西。
那是一种……混合着鄙夷、不屑和浓浓酸意的、仿佛在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的眼神!
温婉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当她去小厨房给小世子取温好的羊奶时,几个平日里总爱聚在一起嚼舌根的烧火婆子,一看见她,便立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极其暧昧的眼神,然后,便开始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起来。
“哎哟,真是同人不同命哦!我们这些人,进了王府的门,就跟那签了死契的牲口没什么两样,一辈子都别想再出去咯!”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有的人啊,命就是好!不仅能得了主子的青眼,还能随随便便就出府去!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出去见什么‘要紧’的人哟!”
“还能是什么人?你傻啊!”另一个婆子夸张地压低了声音,那双三角眼里,充满了恶毒的揣测,“我可是听说了,她进府前,就是个寡妇!这寡妇门前是非多,谁知道她在外面,有没有藏着什么野男人啊!”
“哎哟喂!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家现在,可是王府的‘红人’!是能跟王爷说上话的体面人!咱们这些下贱胚子,可得罪不起哦!”
这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最肮脏的、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地,扎进了温婉的心脏里!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她想冲上去,撕烂那些女人的嘴!
可她不能。
婆婆的话,张嬷嬷的警告,王爷那冰冷的眼神……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拷住了她。
在这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温婉端着羊奶,一言不发地,从那些充满了恶意的、哄笑的人群中,穿了过去。
她的沉默,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心虚”的证明。
流言,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一个签了死契的下人,竟然能被准许出府!”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天之内,就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彻底引爆了所有下人心中那根名为“嫉妒”的弦!
所有的人,都认定了!
这个叫温婉的乡下寡妇,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奶娘!
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的手段,勾引了王爷!成了王爷跟前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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