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却也预示着光明的不可阻挡。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青石镇上空那残留的、稀薄了不少的阴霾,照亮钟楼前空荡死寂的广场时,安心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握那柄奇异剪刀,怔怔地站立在原地。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熟悉,那是属于魏殳的、融入金属的冰冷。
剪刀内部,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波动如同沉睡的心跳,证明着他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可这份存在,却让安心心头空落落的,仿佛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广场上除了她,空无一人。
昨夜的猩红队伍、诡异喜堂、恐怖轿子,连同那令人心悸的虚无意志,都如同噩梦般消散,只留下满地细微的、仿佛被什么力量彻底净化过的灰烬,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焦糊与某种清冷气息混合的味道。
镇子依旧死寂,但那令人窒息的、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被侵蚀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
笼罩全镇的祭坛似乎随着仪式的强行中断而瓦解。
只是不知道,那些被抽走部分魂魄的镇民,那些在窗口后僵硬舞动的身影,如今是生是死?
沉重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从街道远处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是赵捕头带着官差,以及一些胆大的镇民,小心翼翼地朝着广场靠近。
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好奇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当看到广场中央唯一站立着的、手握怪异剪刀的安心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她身上。
有感激,有畏惧,更有深深的疑虑。
赵捕头走上前几步,隔着一段距离,沉声问道:“安姑娘,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魏殳他……”
安心缓缓抬起头,晨曦映照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她没有回答关于魏殳的问题,只是举了举手中的剪刀,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危机……暂解。但根源未除。”
她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镇民,最终落在赵捕头身上:“安抚民众,清理镇子。若有身体不适、神智昏沉者,集中看护,以糯米、朱砂、烈酒熏蒸房间,或可缓解。”
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种指令般的意味,仿佛经历了昨夜的生死,某种属于她本质的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赵捕头看着她手中那柄散发着不凡气息的剪刀,又想起昨夜那惊天动地的异象和最终归于平静的结果,心中纵然有万千疑问,也知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抱了抱拳:“赵某明白,有劳安姑娘。”
随即转身开始指挥差役和镇民忙碌起来。
安心没有再理会他们。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剪刀。
这柄由魏殳的残魂、冥河之力、她的未知之血以及那幽暗力量共同熔铸的剪刀,此刻仿佛成了她与过去、与魏殳、与那未知命运唯一的连接。
她需要力量。
需要能够掌控局面,而不是一次次被动应对、依靠他人牺牲才能侥幸存活的力量。
魏殳以自身为代价,为她争取了时间,也留下了这柄可能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钥匙。
她转身,没有回那间充满痛苦回忆的棺材铺,而是走向镇子边缘一处相对僻静、早已荒废的土地庙。
这里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但至少无人打扰。
在破败的庙堂中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安心将剪刀平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地试图强行冲破体内的封印,或者引动那不受控制的力量。
经历了钟楼前那幽暗力量的彻底爆发以及与冥河意志的正面冲撞,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并非完全敌对,它们似乎同源,却又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如同光与影。
而沟通、引导它们的关键,或许……就在这柄剪刀上,就在魏殳残存的那丝联系上,也在她自己的心上。
她回忆起最初拿起剪刀剪纸时的感觉,那种专注、那种将心意融入其中的平静。
那时的她,一无所知,却本能地触碰到了某种玄妙的境界。
她放缓呼吸,将精神集中,不是去命令或者驱动,而是去感受。
感受膝上剪刀的冰冷与内部的微弱波动,感受自己血脉中那沉睡的温暖与威严,感受胸口那物事残留的幽邃与冰冷。
渐渐地,在她高度集中的精神世界里,那柄剪刀仿佛不再是死物,其内部的结构、能量的流转,甚至魏殳那丝残魂执念的微弱颤动,都变得清晰起来。
它像是一座桥梁,一端连接着她体内光与影交织的混沌,另一端……则指向未知的远方。
她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丝线,沿着这座桥梁,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混沌之中。
首先感应到的,是那缕温暖威严的力量。
它如同被厚厚尘埃覆盖的太阳,光芒被遮蔽,但核心依旧炽热。
当她带着善意的、探寻的意念靠近时,它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回应,但依旧被一层坚固的枷锁束缚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