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并未激起门外那片猩红海洋的丝毫涟漪。
纸人仪仗依旧静默,惨白的脸孔在薄雾后若隐若现,无数点墨画就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院内,那顶小小的猩红轿子,在无数白纸灯笼的映照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
魏殳的挣扎愈发剧烈。
他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已近乎兽鸣,攥着怪异剪刀的手背青筋暴突,皮肤下那荆棘缠绕心脏般的暗红图案仿佛活物般蠕动,试图向他的脖颈和面部蔓延。
他眼中清明与混沌激烈交战,看向安心的目光时而充满痛苦的警告,时而又被一种陌生的、带着占有与毁灭欲的赤红所覆盖。
“呃……走……啊!”
他再次嘶吼,声音破碎不堪。
安心没有动。
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丝线,正通过那所谓的冥婚契,将她与魏殳,与那柄剪刀,甚至与门外那片死寂的猩红紧紧相连。
她逃不掉,也无处可逃。
这棺材铺,此刻就是他们命运的祭坛。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看魏殳痛苦的模样,也不再试图与门外那些非人之物进行无谓的对峙。
她闭上眼,尝试去感受体内那股因血液交融而被引动、却又被冥婚契所束缚的未知力量。
那力量如同被锁链困住的猛兽,在她血脉深处躁动不安,温暖与威严的本质被一层来自冥河彼岸的冰冷死寂所覆盖、缠绕。
她能感觉到魏殳的痛苦、混乱以及那丝暴戾正顺着契约的链接隐隐传来,如同冰冷的毒液,试图侵蚀她的意志。
同时,她也感觉到门外那片猩红海洋所散发出的、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阴冷意志。
那不是背契者单一的恶意,而是一种……仪式化的、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它等待着契约的履行,等待着将这对被强行捆绑的新人,拖入属于它的领域。
就在这时,门外的纸人仪仗,动了。
没有号令,没有声响,它们如同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毛骨悚然。
前排提着白纸灯笼的纸人微微侧身,让开一条通道。
中间那四个抬着猩红小轿的纸人,迈着僵硬而平稳的步伐,踏过了破碎的门槛,穿透了那层暗红与金灰交织的薄雾,一步一步,走进了棺材铺的后院。
它们的脚踩在满地的狼藉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惨白的脸上,猩红的嘴角弧度固定,墨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心和魏殳。
轿子被轻轻放下,正对着两人。
轿帘低垂,同样是猩红的绸布,上面用更深的颜色绣着扭曲的、如同交缠蛇类的花纹。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陈腐香气,混合着泥土和冥河水的腥气,从轿中弥漫开来。
魏殳在轿子进入院落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按在胸口的手无力地滑落,眼中的赤红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抬起头,看向那顶轿子,眼神变得空洞而……顺从?
不,更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暂时压制、操控!
他手中的怪异剪刀停止了震颤,那颗混沌结晶的光芒也稳定下来,散发出一种幽暗的、与轿子相呼应的红光。
安心心中警铃大作!这轿子……能影响魏殳!能影响那冥婚契!
她想冲过去,想唤醒魏殳,但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
其中一个抬轿的纸人,向前迈出一步,它那用纸捻成的、极其纤细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了靠在墙边、眼神空洞的魏殳。
然后,它的手臂又缓缓移动,指向了安心。
意图,不言而喻。
“上轿。”
一个冰冷、僵硬、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安心的脑海,并非来自任何一个纸人,而是来自那顶轿子,或者说,来自轿子所代表的那个古老意志。
“仪式……开始……”
不!安心在心中呐喊。
她拼命挣扎,试图调动体内那股被束缚的力量,但那力量如同陷入泥沼,越是挣扎,被冥婚契缠绕得越紧,魏殳那边传来的混乱与冰冷也越发清晰,干扰着她的心神。
另一个纸人,转向魏殳,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魏殳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极其僵硬地、一寸寸地……站了起来。
他无视了腰腹间因此举而再次崩裂、渗血的伤口,眼神空洞地望着那顶猩红轿子,一步一步,朝着轿子走去。
“魏殳!醒醒!”
安心终于能发出声音,嘶声力竭地喊道。
魏殳的脚步顿了顿,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赤红淹没。他继续向前。
安心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那被暗红图案侵蚀的脖颈,看着他那仿佛走向既定毁灭的步伐,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的命运要由这诡异的契约、由这不知所谓的仪式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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