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究是来了。
惨白的光线如同病弱者的呼吸,艰难地穿透窗纸,驱散了屋内最深沉的黑暗,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将满室狼藉照得更加清晰。
灰尘在光柱中无力地翻滚,如同挣扎的魂灵。
门外那沉重的存在感确实消失了,但棺材铺并未恢复安宁。
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无孔不入的阴冷,如同渗入地基的寒潮,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渗透进来。
源头,正是门缝下那个不起眼的暗红色泥偶。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粗糙扭曲,无声无息,却像一个不断扩散的污染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腐朽与死寂。
魏殳说过,不能碰。
安心一夜未眠,精神与体力都已濒临极限。
她靠在离门最远的墙壁上,剪刀横在膝前,目光却无法从那个泥偶上移开。
脑海中回荡着那恶毒的意念威胁——“待汝沉沦归来……或他死”。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她勉强维持的镇定。
魏殳的状况更糟了。
短暂的清醒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精神,此刻他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探查不到,脸色灰败中隐隐透出一丝死气。
那灰色药粉似乎已无法遏制他生命力的流逝。
冷汗不断从他额角渗出,安心只能一遍遍用布巾蘸水为他擦拭。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目光再次扫过那个泥偶。
阳光照射在它上面,似乎……并没有让它产生任何变化?
没有消融,没有减弱,那暗红的色泽在晨光下反而显得更加沉郁、不祥。
魏殳的判断失误了?还是阳光不够强烈?
不安如同藤蔓,越缠越紧。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像之前剪纸符那样,用意念去驱散或者隔绝那泥偶散发的气息。
但这一次,她感到自己的意念如同泥牛入海,刚一靠近就被那泥偶散发出的阴冷死寂所吞噬、同化,甚至隐隐有股反噬的力量顺着意念试图侵蚀回来!
她闷哼一声,赶紧切断了联系,额角渗出冷汗。
这东西,比之前的纸人、甚至比门外的窥视更加诡异难缠!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
日头逐渐升高,光线却并未变得温暖,棺材铺内反而愈发阴冷。
午时刚过,异变再生!
那一直静止不动的暗红色泥偶,表面突然开始轻微地蠕动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挣扎!
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强烈尸腐和血腥混合气味的黑红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泥偶表面丝丝缕缕地渗出,并不扩散,而是如同拥有意识般,贴着地面,缓缓地、坚定不移地……流向那扇饱受摧残的木门!
雾气触碰到门板的瞬间,木质竟然发出了被腐蚀的“滋滋”轻响!
门上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在黑红色雾气的侵蚀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撕扯,开始肉眼可见地扩大、蔓延!
更多的、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出现在门板上!
它不是在撞击,而是在用这种阴毒的方式,从内部瓦解这最后的屏障!
安心骇然失色!她终于明白这泥偶的作用了!
它不仅仅是一个标记,更是一个持续生效的腐蚀源,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破坏门扉!
照这个速度,根本等不到天黑,这扇门就会彻底报废!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
几乎是本能驱使,她再次抓起了剪刀和仅剩的一点红色纸边角料。
剪什么?破坏?阻止?封印?
她的手指因恐惧和急切而颤抖,脑海中被那不断蔓延的黑红色雾气和门板被腐蚀的景象占据。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想着魏殳之前的口型和手势,回想着自己制作“闭”字符时的感觉。
但这一次,她心中充满了破坏和阻止的急切,剪刀下的线条不再平和稳固,而是带上了几分凌厉和攻击性。
她剪出了一个更加尖锐、更加复杂的,类似于“断”或“破”的符号,倾注了她此刻所有的焦虑与对抗意志。
符成,微光流转,却带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她冲到门边,避开那正在腐蚀门板的黑红色雾气,试图将新的符纸贴在门板尚未被侵蚀的上方。
然而,就在符纸即将接触门板的刹那——
那从泥偶中渗出的黑红色雾气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分出一股,如同毒蛇般窜起,精准地撞上了安心手中的红色符纸!
“嗤啦!”
一声轻响,符纸上那躁动的微光瞬间熄灭,纸张本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酥脆,最终化作一小撮黑灰,从安心指缝间飘落。
连一秒钟都没能阻挡!
安心僵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撮黑灰,又看看那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腐蚀着门板的黑红色雾气,一股深深的绝望攫住了她。
连她最后的手段,也无效了……
怎么办?
她回头看向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魏殳。
难道真的要像那意念威胁的那样,要么自己沉沦,要么看着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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