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日子,在旁人看来是清水衙门的冷板凳,于赵珩而言,却是风暴眼中难得的静谧修行。他埋首故纸堆,将前朝兴衰、政令得失梳理得条清缕析,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见识,透过偶尔呈递御前的精辟札记,悄然改变着皇帝心中对他的定位。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散朝,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皇城。赵珩刚走出宫门,准备上轿,斜刺里猛地冲出几个衣衫褴褛、状若疯癫的汉子,直扑而来,口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赵珩!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仗着侯府势大,强占我家田产,逼死我老父!我跟你拼了!”
“还有我妹妹!被你这禽兽糟蹋后投井自尽!你还我妹妹命来!”
“打死这个伪君子!道貌岸然的畜生!”
几人哭嚎叫骂,涕泪横流,不由分说便朝着赵珩撕打过来,状极悲愤,引得宫门前尚未散尽的官员和路过的百姓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护卫连忙上前阻拦,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赵珩被护卫护在身后,看着那几个演技浮夸却情绪饱满的“苦主”,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构陷!如此拙劣,却又如此恶毒!
这绝非普通百姓敢为,背后定然有人指使!目的,就是要在他新科状元、风头正劲之时,泼上这身洗不掉的脏水,毁他清誉,断他前程!
是晋王?还是其他看他碍眼的人?
电光石火间,赵珩脑中已闪过数个念头。若当场辩驳,与这些“苦主”纠缠,无论输赢,都已落了下乘,徒惹一身腥骚。若强行驱赶,更坐实了仗势欺人之名。
就在他心念急转,准备开口先稳住局面之时——
“住手!”
一声清冷的厉喝,如同冰锥破空,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哭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朴素的青幔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不远处,车帘掀起,沈芷萱一身素净常服,面覆寒霜,迈步下车。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几个“苦主”一眼,目光直接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被护卫护着的赵珩身上,与他瞬间交汇。
无需言语,赵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稳住,交给我。
他当即收敛了所有情绪,退后一步,垂首而立,摆出一副受了冤屈、却恪守礼法、不愿与刁民一般见识的姿态。
沈芷萱则径直走向那几名还在哭天抢地的汉子。她步履从容,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冰冷的煞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那几名汉子被她气势所慑,哭嚎声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你……你是谁?”为首那汉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沈芷萱根本不理会他,目光如刀,扫过几人面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口口声声,状告永平侯世子强占田产,逼死人命,奸污民女。可有状纸?可有苦主画押?证据何在?”
那几人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如此冷静厉害的女人,一时语塞,支吾道:“我……我们就是苦主!还要什么状纸!”
“即是苦主,那便好。”沈芷萱冷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厉,“顺天府衙就在左近!尔等随我前去,当堂对质!若尔等所告属实,我亲自绑了赵珩,送交府衙法办!但若查明尔等是受人指使,诬告构陷朝廷命官……”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刮过几人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按《大渝律》,诬告反坐,主犯绞刑,从犯流三千里!尔等,可要想清楚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意,让那几名汉子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地痞无赖,哪里敢真去府衙对质?更别提什么绞刑流放了!
“我……我们……”几人眼神慌乱,互相使着眼色,气势瞬间垮了下去。
沈芷萱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猛地喝道:“来人!将这几个诬告朝廷命官的狂徒,给我拿下!扭送顺天府!”
她带来的两名侍卫应声上前,动作利落地将那几人反剪双手,死死按住。
“冤枉啊!大人饶命!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有人受不住压力,当场就要招供。
“堵上他们的嘴!”沈芷萱厉声打断,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有什么话,去顺天府大堂上说!”
侍卫立刻用布团塞住了几人的嘴,只剩下呜呜的挣扎声。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方才还喧嚣混乱的宫门前,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原本还在指指点点的官员和百姓,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位世子妃……好生厉害!好大的煞气!
沈芷萱这才转过身,面向周围众人,微微敛衽,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大人,诸位乡亲都看见了。此等狂徒,信口雌黄,污蔑朝廷状元,其心可诛!我已将其拿下,送交顺天府法办。是非曲直,自有公断。绝不容此等小人,玷污朝廷法度,扰乱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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