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清晨时分才渐渐停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将昨日的血腥与慌乱都掩盖在了纯净的白色之下。
青黛终究是熬过了最危险的一夜。天快亮时,她的呼吸平稳了些许,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太医清晨又来诊过一次脉,确认情况暂时稳定,众人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沈芷萱在脚踏上守了整整一夜,滴水未进,此刻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赵珩劝了她几次回去休息,她都只是摇头。
直到确认青黛暂时无碍,她才在赵珩半是强硬半是恳求的催促下,被他几乎是搀扶着,回到了正院。
一进屋,沈芷萱便推开他的手,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坐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赵珩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默默倒了杯热茶,又让丫鬟赶紧去准备些易克化的膳食。
“库房那边,查清楚了?”沈芷萱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
赵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青黛摔伤,绝非意外那么简单!库房取料子本该是小厮的活计,为何偏偏支使青黛一个丫鬟去爬高?那梯子又为何会突然打滑?
他脸色也沉了下来:“我这就让人去查!”
“不必。”沈芷萱抬起眼,眸中寒光凛冽,“我亲自去。”
她站起身,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迫人的气势却瞬间回归。
赵珩看着她,没有阻拦,只道:“我同你一起去。”
库房所在的院落此刻静悄悄的,管事妈妈和几个相关的小厮丫鬟早已被控制起来,跪在冰冷的院子里,瑟瑟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沈芷萱走到那架出事的梯子前。那是一架普通的竹梯,其中一条腿似乎有些歪斜。她蹲下身,仔细检查梯腿与横档的连接处,又摸了摸地面——昨夜下雪前,这里应该是有些湿滑的。
“昨日,是谁让青黛去取料子的?”沈芷萱站起身,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跪在地上的库房管事张妈妈。
张妈妈浑身一颤,磕头如捣蒜:“回……回世子妃,是……是老奴……可老奴也是没办法啊!昨日确实人手不够,想着青黛姑娘是世子妃身边得用的人,手脚利落,就……就让她去了……老奴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人手不够?”沈芷萱声音冰冷,“侯府何时连取个料子的人手都凑不齐了?昨日当值的小厮名录,拿来。”
立刻有人呈上名录。沈芷萱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被划掉的名字上。
“这个赵四,为何划掉?”
张妈妈眼神闪烁:“他……他昨日告假了……”
“告假?”沈芷萱冷笑一声,“我今早怎么在门房看见他了?”
张妈妈顿时语塞,脸色惨白。
沈芷萱不再看她,转向旁边一个负责打扫库房院落的小丫鬟,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压力:“你昨日清扫时,可曾发现这梯子附近有何异常?比如,地上有没有油渍之类的东西?”
那小丫鬟吓得直哭,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昨日晌午后确实打扫过这里,地上是干净的……但……但后来张妈妈让奴婢去后院帮忙搬东西,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好像……好像看见钱婆子……在梯子附近转悠……”
钱婆子!沈老夫人身边那个心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跪在角落、面无人色的钱婆子身上。
钱婆子尖声叫道:“你胡说!老奴昨日根本没来过库房!你个小贱蹄子敢污蔑我!”
“污蔑?”赵珩上前一步,眼神冰冷,“那你昨日申时左右,在何处?可有人证?”
钱婆子支支吾吾,眼神慌乱,显然找不到可靠的人证。
事情到了这一步,几乎已经明了。即便没有直接证据,但张妈妈的刻意支派,钱婆子的可疑行踪,以及那恰到好处的“人手不足”和“地面湿滑”,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恶毒的阴谋——即便摔不死青黛,也要让她重伤,甚至毁容!其目的,无非是剪除沈芷萱的臂助,给她一个下马威,甚至可能借此进一步打击她的威信!
而幕后主使,几乎不言而喻!
沈芷萱缓缓走到钱婆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是你做的。”她不是疑问,是陈述。
钱婆子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不……不是老奴……是……是老夫人……老夫人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啊!她只是想让青黛那丫头吃点苦头,没想……”
“闭嘴!”沈芷萱厉声喝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让钱婆子瞬间噤声,抖如筛糠。
沈芷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然的寒冰。
“张氏(张妈妈),玩忽职守,险些酿成大祸,革去管事之职,杖三十,连同家眷,一并发卖边疆苦役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