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夜,比别处更显深沉。荒原的风刮过堡墙,带着沙砾,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陈默肩胛下的伤口在阴冷的夜里隐隐作痛,但他浑然未觉。他站在粗糙的沙盘前,油灯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身后那张巨大的、标注着无数红黑色箭头的边境地图上。
凌清雪无声地走进来,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放在沙盘边缘。她的动作轻得像猫,脸色在灯下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眸子,清亮锐利,已不见半分重伤初愈的虚弱。
“廖锋的心腹,副将赵擎,三日后子时,会亲自押送那批‘报废’军械出关。路线与我们截获的情报一致,目的地,黑风峪以北七十里的‘鬼哭谷’。”她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漠北那边的接应队伍,由王庭亲卫队长巴特尔率领,大约五十骑,已在谷内等候。”
陈默的目光从沙盘上那处标注着“鬼哭谷”的险恶地形抬起,落在凌清雪脸上:“鬼哭谷……四面高崖,只有一条狭窄入口,倒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廖锋倒是会选地方。他想在那里完成交易,顺便把我们也埋进去。”
“赵擎带的押运队,约两百人,皆是廖锋嫡系,装备精良。”凌清雪补充道,指尖在沙盘上划过那条致命的峡谷,“巴特尔的人更是王庭精锐。硬碰硬,我们没有胜算。”
“谁说我要硬碰硬?”陈默直起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计算光芒,“他们想在里面交易,那就让他们进去。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震得那些代表军队的小旗簌簌抖动:“老子要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凌清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质疑,只问:“如何做?”
“火药。”陈默吐出两个字,眼神狠戾,“鹰嘴崖军械库里,还有上次剿匪缴获的十几箱受潮的火药,本来打算上报处理的。正好废物利用!”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鬼哭谷那唯一的入口处:“就在这里,把入口给我炸塌了!堵死它!”
凌清雪眸光一闪:“入口狭窄,两侧山体风化严重,计算好药量,确实可以炸塌。但……我们的人如何撤离?爆炸之后,谷内的人成了困兽,必然疯狂反扑出口。”
“谁说要留人在出口硬扛?”陈默冷笑,“炸塌入口,不是为了堵死他们,是为了让他们乱!是为了告诉廖锋,他的好事,黄了!”
他目光转向凌清雪,语速加快:“爆炸一起,谷内必然大乱。巴特尔和赵擎第一反应肯定是试图清理出口,或者另寻出路。你的人,‘阴’、‘火’、‘山’,要混在混乱中,不惜一切代价,拿到他们交易的最终凭证——货物清单、金银交割凭据,或者更好的是,抓到一两个活口!”
“那你呢?”凌清雪打断他,清冷的眸子盯着他。
“我?”陈默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灯光下竟有几分森然,“我带剩下的人,守在谷外最佳的攻击位置。等他们被爆炸和混乱折磨得筋疲力尽,试图突围时,给他们迎头痛击!能杀多少是多少!最重要的是,要把‘廖锋卖国’这四个字,用箭矢,用刀枪,给我刻进每一个幸存者的脑子里!让他们把这消息,带回去给他们的主子!”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时机,是混乱,是人心。赌注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凌清雪沉默了片刻。她在脑中飞速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风险极大,但……确实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甚至反戈一击的方法。
“好。”她最终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炸药安置,我来。”
陈默看着她,想说什么劝阻的话,最终却只是重重一点头:“……小心。”
计划既定,整个鹰嘴崖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无声却高效地运转起来。
受潮的火药被秘密取出,重新调配,分成若干份,由最可靠的亲卫负责运输和隐藏。
凌清雪带着两名精通爆破的夜不收,提前两日潜入鬼哭谷入口区域,反复勘测地形,计算药量,选择最佳的爆破点,小心翼翼地将炸药埋设进去,做好伪装和引信。
陈默则筛选出堡内所有能战之兵,甚至包括一些伤势较轻的老兵,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和战术布置。他没有隐瞒行动的危险性,只告诉所有人,此战不是为了鹰嘴崖,是为了苍云关后方的家园父老,是为了那些被廖锋和蛮族坑害的同袍。血性被点燃,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交织,这支小小的队伍,焕发出一种悲壮的锐气。
第三日,黄昏。
队伍悄然出发。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如同幽灵般滑过荒原,向着鬼哭谷方向潜行。
子时将至,鬼哭谷那狰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黑口, silent地吞噬着夜色。谷内隐约传来人马活动的声响和压低的话语声。
陈默带着主力埋伏在谷外一处居高临下的乱石坡后,弓箭上弦,刀出半鞘,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下方那狭窄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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