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丹的药效霸道而精准,如同最精密的工匠,一点点剥离、消融着盘踞在凌清雪经脉中的幽磷剧毒。接连几日,她呕出数口乌黑腥臭的毒血,脸色虽依旧苍白,但那层萦绕不散的青黑死气却渐渐褪去,呼吸也变得绵长有力起来。
陈默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的焦灼。影杀阁的追杀如影随形,甚至能动用军弩,渗透到边军之中。这苍云关,这鹰嘴崖,绝非安全之地。廖锋的态度暧昧难明,堡内人心也未完全归附。被动挨打,下一次未必还有这般运气。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一双能看清黑暗的眼睛,一把能刺入敌人心脏的匕首。
这日,凌清雪精神稍好,正靠坐在床头,慢慢调息,试图重新凝聚因中毒而散乱的内力。陈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粥进来,放在床边小几上。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拖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感觉如何?”他问。
“死不了。”凌清雪睁开眼,语气是她一贯的平淡,但少了些冰刺,多了些疲惫后的沙哑。
陈默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清雪,我想组建一支‘夜不收’。”
凌清雪眸光微动。夜不收,军中斥候之精锐,负责最危险的敌后侦察、刺探、乃至暗杀,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也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幽灵。
“鹰嘴崖人手不足,资质也差。”她指出现实,并非反对,只是陈述。
“我知道。”陈默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所以,需要你来练。”
凌清雪微微一怔,看向他。
“这里没有人比你更懂潜伏、刺杀、侦查、用毒。”陈默的语气没有任何质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笃定,“你来自影杀阁,你了解黑暗里的规则。我需要你,帮我练出一把能撕开夜幕的尖刀。”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里面燃烧着不容拒绝的火焰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依赖。凌清雪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手指。
“我……”她似乎想拒绝,或许是伤势未愈,或许是本能地不愿再沾染那些黑暗的过往。
“清雪。”陈默打断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不能永远被动。影杀阁像毒蛇一样藏在暗处,廖锋态度不明,关内关外危机四伏。我需要眼睛,需要耳朵。否则,下次可能不止是一支毒箭。”
他提到毒箭,凌清雪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那冰冷的、毒素在体内蔓延的感觉,记忆犹新。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几乎以为她会拒绝。
终于,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光清冽如初,却似乎多了点什么。
“……好。”只一个字。
陈默眼中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彩,猛地站起身:“你需要什么?人手、器械、场地,尽管开口!”
“人,贵精不贵多。从你的亲卫和原本驻军中,选十个机警、胆大、底子干净、嘴巴严的。”凌清雪迅速进入状态,语速平稳冷静,“器械我来列单子。场地……堡后有一处废弃的采石场,沟壑纵横,正好。”
“没问题!”陈默雷厉风行,立刻转身去安排。
人选很快确定下来。十个人,多是陈默从京城带来的侯府老人或是北境就跟随着他的老兵,忠诚毋庸置疑,身手也算矫健,但离“夜不收”的要求,还差得远。
凌清雪伤势未愈,不能亲身示范,便让陈默在采石场边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她坐在棚下,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冽气势。
第一日,她只是让那十人站着,从日升站到日落,不言不动,如同磐石。有人稍有松懈,她便屈指一弹,一枚小石子精准地击中其膝弯或手肘,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人瞬间惊醒,冷汗涔涔。
第二日,依旧是站,但每人头顶多了一碗水,水洒出一滴,便是十记军棍。
第三日,负重站立……
枯燥,严苛,近乎折磨。
有人忍不住抱怨,被陈默听到,直接拖出去重责二十军棍,革除资格。剩下的人彻底收了心思,再不敢多言一句。
十日后,当这些人终于能如同钉子般纹丝不动地立在风中时,凌清雪开始了下一步。
她开始讲授如何利用光影、如何隐藏气息、如何辨别踪迹、如何从最细微的声响中判断情报。她的声音始终平淡,没有起伏,所讲的内容却让这些习惯了沙场正面搏杀的老兵听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凉。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规则,黑暗、高效、致命。
她让陈默找来各种药材,亲自调配简单的迷药、毒药、以及解药,讲解药性,教他们如何识别和下毒。她甚至弄来几条毒蛇,让他们学习如何应对毒虫咬伤。
伤势稍好,她便亲自下场。她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隐匿,明明就在眼前,一眨眼却消失无踪。她演示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绞杀目标,如何制造意外,如何在一片混乱中精准传递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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