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汹涌中,又滑过去几天。
杨老根恢复得出奇地好,连主治医生都啧啧称奇,说是病人求生意志强,加上用药和营养跟得上,终于批准出院,只嘱咐回家后务必静养,切忌劳累和情绪激动。
出院那天,杨涛特意雇了辆带篷的三轮车,铺上厚厚的被褥,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扶上车。李秀兰提着简单的行李,脸上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加工坊的几个核心工人,如王大山、水生等,也都自发前来,簇拥着将老掌柜接回家。
小小的院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杨涛甚至提前请人将父母住的正房重新粉刷了一遍,窗明几净,透着新生的气息。左邻右舍也纷纷过来探望,说着吉利话,院子里一时间充满了难得的温馨和热闹。
杨老根靠在崭新的被垛上,看着忙碌的儿子、抹着喜悦眼泪的老伴,还有院子里那些真心实意前来问候的乡亲,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他这辈子,前半生因儿子蒙羞,抬不起头,没想到临到老,反而因这个曾经不成器的儿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温暖。
“涛子……辛苦你了……”他拉着儿子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
“爸,您说的啥话,这都是儿子该做的。”杨涛反握住父亲粗糙的手,心里踏实了许多。只要父亲安好,家这个根就在,他就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外界的风雨。
安顿好父母,杨涛脸上的温情迅速收敛,重新被沉静和锐利取代。他回到暂时充作办公室的工棚,王大山和水生立刻跟了进来。
“杨哥,那边有动静了!”水生压低声音,难掩兴奋,“盯旅社的兄弟说,今天上午,另外那两个探子退房了!走的时候还打了个电话,听着像是跟那个刘经理汇报,说什么‘时机成熟’、‘可以过来了’!”
王大山也紧接着道:“县里几个建材铺的老板也跟我说,有人跟他们打听,咱们最近是不是资金特别紧张,还问如果咱们还不上账怎么办。”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杨涛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咱们这位刘经理,是迫不及待要来捡便宜了。”
他沉吟片刻,迅速下达指令:
“大山,你继续对外表现出资金链紧张、焦头烂额的样子,甚至可以‘不小心’透露,我为了筹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祖传的腊肉配方上。”
“水生,你带几个绝对可靠的兄弟,从今天起,二十四小时轮流守在加工坊和我家附近,发现任何陌生面孔或者异常情况,立刻汇报。特别是注意有没有省城车牌的车子进来。”
“另外,”杨涛看向王大山,“新厂房那边,把表面功夫做足,看起来像是在赶工,但核心区域先别动,等我信号。”
一切安排就绪,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只待猎物入瓮。
杨涛走到工棚门口,看着远处已初具规模的新厂房框架。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砖木结构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但他心中却只有猎手出击前的冰冷与专注。
他知道,刘经理这种在省城商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绝不会轻易完全相信探子的汇报,他亲自前来,必然带有试探和更狡猾的计划。
这将是一场硬仗,一场在谈判桌下进行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第二天下午,水生急匆匆跑来,带来了确切消息:“杨哥!来了!一辆省城牌照的黑色桑塔纳,刚进县城,直接开去了县委招待所!车上下来一个胖子和一个戴眼镜的,那胖子跟描述里的刘经理一模一样!”
桑塔纳!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流交通工具的年代,能坐小轿车来的,无疑彰显着对方的财力和背景。
“知道了。”杨涛平静地点点头,仿佛来的不是心怀叵测的对手,而是寻常客人。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旧的蓝色工装,对王大山道:“大山,准备‘迎客’。”
他没有主动去联系,而是以逸待劳。他料定,刘经理安顿好后,一定会先派人来摸底,或者亲自“偶遇”。
果然,傍晚时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不紧不慢地开到了加工坊外的土路上。车门打开,那个展销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刘经理,腆着肚子走了下来,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和贪婪。他身边跟着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像是秘书或助理。
“哎呀呀!杨涛老弟!可找到你了!”刘经理一下车,就热情地伸出双手,仿佛是老友重逢,“听说你这里前段时间遭了灾?哎呀,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我一听说,这心里就惦记着,赶紧过来看看!没什么大损失吧?”
演技不错。杨涛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疲惫”和“强打精神”,与他握了握手:“刘经理?您怎么来了?劳您挂心,就是……唉,一点意外,损失不小,正在想办法。”
他引着刘经理往工地上走,故意让他看到那些清理出来的焦黑痕迹,以及看似忙碌、实则进度缓慢的新建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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