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在夜色中轰鸣前行,车轮撞击铁轨的单调声响,此刻听在杨涛耳中却如同催命的鼓点。他靠在硬座车厢冰凉的窗壁上,双眼布满血丝,毫无睡意。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偶尔掠过几点孤零零的灯火,转瞬即逝,就像他此刻的心境,被无边的焦虑和悔恨吞噬。
父亲呕血昏迷的样子,母亲无助的哭泣,水生带着哭腔的电话……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回父亲身边。
前世今生,他经历过生死搏杀,应对过商海暗箭,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恐惧和无助。那种至亲生命可能逝去的恐慌,足以击垮任何坚固的心理防线。
“爸……您一定要等我……”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和镇定。
他知道,此刻家里一定乱成一团。母亲需要主心骨,姐姐妹妹恐怕也已方寸大乱。他是家里的顶梁柱,绝不能先垮掉。
漫长的夜在煎熬中度过。天蒙蒙亮时,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停靠在了县城的站台。杨涛第一个冲出车厢,甚至来不及跟同座的人打声招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出站口。
他直接包下了一辆等在站外的三轮摩托车,报出医院的名字,催促着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清晨的街道冷清,三轮摩托突突地狂奔,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赶到县医院,杨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住院部的楼梯。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水生正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打盹,听到脚步声猛地惊醒。
“杨哥!你回来了!”水生立刻站起来,眼圈乌黑,脸上带着疲惫和 relief。
“我爸怎么样?”杨涛的声音沙哑急促。
“昨晚抢救过来了,医生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但情况还不稳定,是胃部大出血,加上长期劳累营养不良,心脏也不好……”水生语速很快,“秀兰婶子在里面守着,一晚上没合眼。”
杨涛的心稍稍落回一点,但“情况不稳定”几个字又让那根弦紧紧绷起。他轻轻推开病房门。
狭小的病房里,充斥着药水味。杨老根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打着点滴。曾经能扛起百斤山货的汉子,此刻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李秀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紧紧握着丈夫另一只没有打针的手,头低垂着,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无声地哭泣。
听到开门声,李秀兰抬起头,看到风尘仆仆、眼窝深陷的儿子,眼泪瞬间决堤:“涛子……你可回来了……你爸他……”
“妈,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杨涛快步上前,扶住母亲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爸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他看向病床上的父亲,那个曾经因为他这个“二流子”儿子而抬不起头、唉声叹气的男人,那个在他穿越后默默支持他、却把担忧埋在心底的父亲。一股酸楚猛地冲上鼻腔,他强行忍住。
“医生怎么说?”他问母亲,目光却看向跟进来的水生。
水生连忙道:“医生说需要静养,绝对不能再劳累,情绪也不能激动。后续治疗需要一笔钱,主要是营养费和后续调理的药……”
“钱不是问题。”杨涛打断他,“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水生,你去问问主治医生,有没有必要转到地区医院?如果需要,我们马上联系转院!”
“我问过了,医生说暂时还不宜长途颠簸,先在县医院稳定情况。”水生答道。
杨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对母亲说:“妈,您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守着。您不能也累倒了。”
李秀兰使劲摇头,抓着儿子的胳膊:“不,我不走,我守着你爸……”
“妈!”杨涛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不容置疑,“听我的!您回去睡一觉,吃点东西。爸醒了看到您这样,会更难受。家里不能两个都倒下。水生,送我娘回去休息。”
水生连忙上前搀扶。李秀兰看着儿子坚定而疲惫的脸,又看看病床上的丈夫,最终妥协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父亲微弱的呼吸声。杨涛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轻握住父亲枯瘦的手。那手上满是老茧和裂口,记录着一生的辛劳。
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他想起自己为了生意,东奔西跑,很少有时间好好陪父母说说话;想起父母虽然不再为温饱发愁,却依然省吃俭用,为他操心劳力;想起父亲可能因为他在外面的风波,暗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担忧……
“爸,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将额头抵在父亲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体温,“儿子不孝……您一定要好起来,让儿子好好孝敬您……”
这一刻,什么省城订单,什么品牌宏图,都变得轻如鸿毛。他只想父亲能平安醒来,一家人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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