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路 第53章 破锋黑风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四月十二日，泰山郡南麓，黑风峪。

晨光艰难地刺破笼罩险峻山峦的薄雾，却驱不散峪口弥漫的肃杀之气。狭窄的谷道在此陡然收紧，一道由粗大圆木捆扎、垒石加固的简易关隘，如同狰狞的獠牙，死死扼守着通往峪内的唯一通道。关墙高约两丈，虽显仓促，却依托两侧陡峭的山崖，易守难攻。崖壁上人影憧憧，隐约可见搬运滚木礌石的贼寇和引弓待发的弓手。一面歪斜的“尹”字大旗，在关楼顶上挑衅般地飘扬。

峪口外相对开阔的坡地上，西别部的战旗——玄赤大旗，已傲然矗立。深青与深褐的甲胄洪流，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森然列阵，沉默中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高顺身披铁札甲，如同冰冷的磐石，立于阵前。他身旁，典韦骑在神骏的“乌云踏雪”上，双铁戟斜指地面，凶悍的气息让坐骑都不安地刨着蹄子。王固咧着嘴，摩挲着胡人弯刀的刀柄，眼中战意熊熊。在他们身后，战兵第一曲五百锐卒、虎贲屯一百零五悍士，排成五个严整的锋矢突击阵型，长矛如林，杀气内蕴。更后方的高地上，王续、王宪、高横的强弩三屯已然列阵完毕，三百具蹶张弩冰冷的弩矢，斜指向两侧山崖。

“时辰到！”高顺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弩阵！目标——两侧山崖贼寇弓手、滚木礌石点！覆盖攒射！压制！”

“得令！”王续的吼声响起。

“强弩一屯！仰角五十！覆盖左崖——放！”

“强弩二屯！覆盖右崖——放！”

“强弩三屯！预备——自由散射，压制露头者！”

嗡！嗡！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震鸣瞬间撕裂空气！三屯强弩如同死神的织机，喷吐出致命的钢铁暴雨！沉重的弩矢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飞蝗般扑向两侧陡峭的山崖！

噗嗤！噗嗤！啊——！

惨叫声、木头碎裂声、石块滚落声瞬间在崖壁上炸开！正在搬运礌石的贼寇被弩矢贯穿身体，惨叫着栽落。试图张弓还击的弓手被精准的点射钉在岩石上。几处堆放的滚木被射得木屑纷飞，小规模坍塌。贼寇崖壁上的远程压制火力，在强弩三屯这轮狂暴而精准的覆盖打击下，瞬间哑火大半！偶有零星的箭矢或石块落下，也被下方战兵阵中高举的长牌轻易格挡。

“虎贲屯！推进至壕沟前！投矛准备！”高顺的命令毫不停顿！

“跟老子冲！”王固一声暴吼，如同出闸猛虎！

虎贲屯在王固带领下，二十名长牌手在前，将沉重的加固长盾并拢，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掩护着身后的长矛手和强弓手，顶着零星的落石箭矢，迅猛突进至关隘前三十步外的壕沟边缘！

“投矛——！”王固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盾墙缝隙间，六十名长矛手奋力掷出早已扣在长牌内侧的特制破甲投矛！六十道乌黑的寒光，带着撕裂布帛般的凄厉尖啸，瞬间覆盖了关墙顶部和后方探头张望的守军！

噗嗤！噗嗤！噗嗤！

关墙上顿时爆开一片血雾！木质的女墙被轻易洞穿，躲在后面的贼寇被沉重的三棱矛头贯穿胸腹，钉死在关墙内侧！惨嚎声、坠地声此起彼伏！一轮投矛，便将关墙守军扫荡一空！连那面“尹”字大旗的旗杆都被一支投矛拦腰射断，颓然倒下！

“填壕！架梯！登城！”高顺的命令如同催命的战鼓！

早已准备好的第一曲死士（背负土囊）和撞门队（抬着巨木）在刀牌手掩护下，怒吼着冲出！土囊如同雨点般投入不算太深的壕沟。简易的云梯、飞钩被迅速架上了仍在滴血的关墙！

“典韦！王固！随我登城！”高顺拔出横刀，身先士卒！

“杀！”典韦咆哮，翻身下马（关墙下马战更利），双戟挥舞，如同一尊黑色的杀神，几步便冲到一架云梯下，手脚并用，猿猴般向上攀去！王固挥舞弯刀紧随其后！高顺则带着亲兵，冲向另一处缺口！

关墙上的抵抗在投矛打击下本就微弱，此刻面对典韦、高顺、王固这等绝世猛将和百战老卒的攀城，更是如同纸糊！典韦双戟翻飞，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无一合之将！高顺刀法精准狠辣，专挑守军头目斩杀！王固的弯刀更是如同旋风，在狭窄的城墙上卷起一片腥风血雨！后续的锐卒源源不断涌上关墙，迅速扩大突破口！

“顶住！给我顶住！把官军推下去！”关楼后方，贼酋尹礼（一个身材矮壮、面容凶戾的汉子）挥舞着环首刀，声嘶力竭地吼叫，驱赶着预备队和心腹悍匪反扑！他身边聚集了最后的核心力量，做困兽之斗！峪内深处，被裹挟的流民和附从贼寇则惊恐地看着关墙的厮杀，人心惶惶。

就在正面攻防战进入白热化，尹礼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堵住关墙缺口之时——

咻——嘭！

一支刺眼的红色号箭，带着尖锐的呼啸，猛然在关隘侧后方、一处极为陡峭、被认为不可能攀爬的山崖上方炸响！

“杀——！”震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从尹礼大军的背后炸开！

于禁身披铁札甲，手持长刀，如同神兵天降，第一个从陡崖上跃下！身后，战兵第二曲五百新锐，在赵坚、孙砺、周远、韩栋、李岩五名年轻屯长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斥候探明的隐秘险径，自尹礼军毫无防备的侧后翼猛冲下来！

“官军从后面杀来了！”

“完了！被包围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峪内贼阵！那些本就战战兢兢的流民和附从贼寇首先崩溃，哭喊着扔掉兵器，四散奔逃，只想找地方躲藏！尹礼派去堵缺口的预备队被这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彻底打懵，阵脚大乱！

“稳住！不要乱！给我……”尹礼目眦欲裂，刚想组织抵抗，一道凶戾绝伦的身影已撕裂混乱的贼群，如同狂暴的飓风般直扑他而来！正是典韦！他杀透关墙后，一眼就锁定了贼酋！

“尹礼老贼！纳命来！”典韦的咆哮如同九幽雷鸣！双戟带着无边的凶威，狠狠砸向尹礼！

尹礼亡魂皆冒，举刀格挡！

铛！咔嚓！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刀刃碎裂的脆响！尹礼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双臂剧痛欲折，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他身下一匹颇为神骏的黄骠马受惊人立而起！

“好马！”典韦牛眼一亮，舍弃重伤的尹礼，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抓住黄骠马缰绳，巨力爆发，竟生生将惊马拽得前蹄跪地！他翻身而上，黄骠马挣扎几下，竟被其凶悍气势慑服！

主将落马（生死不知），前后夹击，核心崩溃！黑风峪的贼寇抵抗意志彻底瓦解！

“降者不杀！”

“跪地弃械者免死！”

震天的劝降声在西别部将士口中响起。残余的贼寇眼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黑压压一片。

战斗迅速平息。硝烟弥漫的峪内，尸横遍地，更多的是跪伏在地的俘虏。王栓的斥候队已散开，追捕零星溃逃的残匪。

清点战场与缴获的工作随即展开。王祢带着辎重营的人手，在于禁第二曲部分士卒的协助下，忙得脚不沾地。

“禀主公！”王祢拿着初步清单，脸上带着喜色向王康汇报：

“斩首：顽抗贼寇首级六百三十七级（含尹礼，被典韦将军重创后死于乱军）。

俘获：跪地投降者计八百五十五人（多为被裹挟流民及附从小寇）。另有重伤无法行动者约百人，已由医护队处置。

我军伤亡：阵亡五十八人（多为第一曲攀城死士及虎贲屯先登锐卒），重伤三十一人，轻伤逾百。阵亡者已收敛，重伤者全力救治。

关键缴获:

马匹：总计一百一十五匹！其中，肩高合格、骨骼匀称、可充战马者五十三匹（含典韦将军所夺尹礼坐骑‘黄骠马’一匹）。余下六十二匹多为驮马、驽马。

甲械：完好皮甲一百七十副，铁甲残片、部件四十余件。各式刀枪弓弩两千余件（多为粗劣品）。

粮秣财物：粟米约三百石（贼寇存粮），杂粮咸货若干。铜钱、布帛、金银首饰等折合约八十金（多为劫掠所得）。

牲畜：猪羊百余头，鸡鸭无算。

王康听着汇报，目光扫过缴获的马群，尤其在典韦正喜滋滋安抚的那匹神骏黄骠马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五十三匹合格战马，这收获远超预期！足以让斥候队和亲卫队的机动能力再上一个台阶，也能让更多的基层军官拥有坐骑。

“王祢，着辎重营妥善清点缴获，尤其马匹，好生喂养照料！俘获之八百余人，严格甄别！罪大恶极之积年老匪，单独关押，待后处置。被裹挟之流民及胁从者，移交吕岱辅兵营，严加看管操练，择其优者日后补入辅兵！”

“属下明白！”王祢领命。

“高军侯，于军侯！”王康看向两位功臣。

高顺面容依旧冷硬，但眼中带着一丝战后余烬般的锐利。于禁则沉静如初，身后的五位年轻屯长虽难掩初次大战后的激动，却竭力保持着军容严整。

“此战大捷，赖诸君奋勇，将士用命！正面强攻，破关摧锋！侧后奇袭，致命一击！配合无间，方有此胜！我军新锐，经此血火淬炼，已成真正虎贻之师！”王康的声音带着肯定与激昂，“阵亡将士，厚恤其家！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待回营后，本将亲自为尔等斟酒庆功！”

“谢主公！”众将齐声应诺。

“传令全军！”王康望向硝烟渐散的黑风峪，“肃清残敌，收拢缴获，救治伤员！休整一日！明日，焚毁贼巢，班师凯旋！”

“万胜！万胜！万胜！”胜利的欢呼声，如同滚滚惊雷，回荡在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山谷之中，宣告着泰山南麓这颗毒瘤的彻底铲除，也昭示着西别部这柄砺锋已久的利剑，已然饮血开锋，其寒光，必将照亮更加广阔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