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路 第333章 岁稔听政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正月初一，长安。

新年的第一场大雪在除夕夜悄然停歇，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未央宫前殿的飞檐斗拱上积着厚厚的琼脂，在晨曦微光中折射出清冷的辉晕。巍峨的宫门次第洞开，钟磬之音浑厚悠远，穿透清冽的空气，宣告着新岁元朔大朝会的开启。

玄甲耀日的宿卫军士持戟肃立于漫长的御道两侧，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自宫门至前殿高阶，文武百官身着簇新的朝服，依品秩爵位，在礼官洪亮悠长的赞引声中，鱼贯而入，步履沉稳地踏过清扫干净、铺着厚厚红毡的丹陛御阶。甲胄摩擦的铿锵声，玉佩环佩的叮咚声，汇聚成一股庄严肃穆的洪流，涌入那象征着天下权力之巅的未央宫前殿。

晋国公、大将军、都督雍并凉三州诸军事王康，身着玄端冕服，头戴九旒冕冠，腰悬宝剑，高踞于御座之上。他面容沉静，目光深邃如古潭，扫视着阶下济济一堂的文武重臣。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间，百余盏青铜宫灯燃着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将殿宇照耀得亮如白昼，暖意融融，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元朔肇启，万象更新！臣等恭祝晋国公、大将军，福祚绵长，威加海内！晋国基业，永固昌隆！”以吏曹掾陈宫为首的文武百官，齐整下拜，山呼之声，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诸卿平身！”王康的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遍大殿，“值此新岁，社稷承平，赖诸卿同心戮力之功！今日大朝，各曹、监、院，当依制奏报去岁家国庶务，详陈得失，以定新策！”

“臣等遵命！”百官齐声应诺。

吏曹掾陈宫（字公台）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清朗洪亮：

“启禀主公！吏曹谨奏：建安十七年，晋国所辖雍、并、凉三州及南阳、汉中、安西、北庭都护府，凡二十六郡三百一十九县。文官在册员额，总计四千八百三十七员，较去岁增三百一十二员，皆因南阳、汉中新郡及安西、北庭边务繁剧，循例增补。去岁吏曹主掌文官任免考课，依《边郡官吏考课特典》、《南阳新政官吏特典》，升迁调度官吏计一千一百四十五人次。监察弹劾贪渎不法，全年劾罢各级官吏一百一十九员，其中南阳新郡案涉十六员已按律严惩。去岁九月，自河内、河东、三辅紧急遴选干吏三百员，充实南阳、汉中防务及民政，成效显着。吏治整肃，尤重南阳、汉中，配合军情司清丈田亩户籍，雷霆手段，吏风为之一清。另，《西线边郡官吏急务条令》已颁行，武都、汉中官员考绩强化，边郡吏治根基渐固！”

王康微微颔首：“吏治乃国之根本。公台持身以正，督下有方，当勉之。”

户曹掾崔琰（字季珪）紧随其后：

“臣崔琰启奏！建安十七年九月，户曹总核天下户籍：晋国全境总户一百四十六万七千户，口一千四百六十七万九千四百七十五口。较十六年终增口二十五万，徙民、育婴、新政显效。去岁推行《永业田契》，南阳新郡授田二十三万顷，民心渐安。《徙边令》督行得力，北庭都护府新增徙民三万户。核发育婴木牒二十一万牒。各郡口数如下：”

崔琰展开手中卷册，声音清晰报出：

“雍州九郡：京兆尹一百三十四万口，左冯翊七十一万口，右扶风一百零六万口，朔方郡五十四万口，上郡四十三万口，安定郡三十万口，北地郡二十三万口，天水郡二十八万口，武都郡三十六万口（原三十二万，吸纳蜀中流民，合计五百二十五万口。”

“并州九郡：河内郡一百零四万口，河东郡六十六万口，太原郡六十万口，上党郡四十三万口，雁门郡三十七万口，五原郡四十五万口，云中郡三十九万口，定襄郡三十一万口，西河郡四十五万口，合计四百七十万口。”

“凉州六郡：敦煌郡四十九万口，武威郡三十七万口，张掖郡三十六万口，酒泉郡三十六万口，陇西郡三十一万口，金城郡三十一万口，合计二百二十万口。”

“安西都护府：汉民及归化胡七十一万口，未改籍胡民一十九万口，合计九十万口。”

“北庭都护府：汉民一十五万口，新归化胡三十三万口，未改籍胡部二十八万口，合计七十六万口。”

“汉中郡：（原五十九万，吸纳蜀中流民六万余口，增六万口），合计六十五万口。”

“南阳郡：七十万口（清查隐户及安置流民已毕，维持稳定）。”

“至建安十七年终，因徙民、育婴及吸纳蜀中、陇南流民（汉中、武都），总口数达一千五百零六万九千余口！较九月增十一万口！”

王康面露赞许：“户口滋繁，国之大幸。季珪理民有方，善！”

仓曹掾周平（字公衡）出列，面色凝重：

“臣周平启奏！去岁秋收实入新粟麦三千二百四十七万石。然岁支浩繁：徐晃南阳禁军五万，岁耗二百四十万石；文聘汉江水营二万，岁耗六十万石；南阳新镇军十营及屯田军，岁耗逾一百五十万石；汉中庞德部镇军及屯田军，岁耗一百二十万石；武都赵平新编三营，初始耗粮；官吏俸禄、育婴、常平籴粮等新政，岁支二千一百万石！加之徙民赈济、南阳重建流民安置耗巨，预估年耗粮四百五十万石。现中枢官仓（长安、河东、南阳）储粮二千万石，各郡义仓九百万石，社仓三百万石，总计三千二百万石。然隐忧深重：边军戒备未减，南阳、汉中军粮月耗巨大，存粮消耗快于预期。北庭转运损耗仍高。今岁若再遇战事或天灾，恐有不敷之虞！臣已严令各郡常平署，趁今春粮价平稳，加紧籴粮备荒！”

王康眉头微蹙：“粮秣乃命脉。公衡需未雨绸缪，广储厚积。北庭转运损耗，着工曹、牧曹协同，务必设法降低！”

金曹掾徐岳（字公河）手持算筹与厚厚账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臣徐岳启奏！建安十七年预估岁入年化如下：摊丁入亩田税，因清丈彻底，田亩增，入十三亿钱；丝路关税及都护府互市，安西、北庭商路繁荣，入十二亿钱；盐铁专卖，‘清盐’行动效果巩固，入八亿钱；农桑正赋（三十税一），入二亿三千万钱；市税、邸店、矿利、罚没等杂项，入三亿三千万钱。此为基础岁入。”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然岁末有重大增益：售江东皮甲十五万领，均价四千三百钱，得钱六亿四千五百万钱；售河西健马两千匹，市价七折，得钱一亿四千万钱；江东抵偿物资（铜、粮、战船）价值尚在核算，预估逾亿钱。此三项军售，岁末入账逾八亿钱！”

徐岳翻动账册，继续道：“岁末更有魏公曹操互市大单：售其普通皮札甲五万领，作价三千钱一领，得钱一亿五千万钱；售各类老旧缴获军械八万件，打包作价四千八百万钱；售屯田军汰换旧农具一批，作价二千万钱；售河西健骟马两千匹，作价三万二千钱一匹，得钱六千四百万钱！总计得钱两万七千二百万钱！按约，七成以粮、铁、盐抵充，首批抵充物资已运抵潼关交割点入仓，价值约一万九千万钱；另收铜钱八千二百万钱！”

他最后报出关键数字：“综上，建安十七年岁入总计（含各项军售及互市）逾四十五亿六千万钱！岁出预估年化：三军饷俸一百一十一万四千兵力，耗十二亿钱；工筑水利五亿钱；育婴新政等三亿钱；吏员俸禄中枢运转二亿七千万钱；军械营造战马购置四亿钱；都护府边郡维稳二亿八千万钱；‘安国券’利息支出三亿钱；岁出总计三十二亿五千万钱。收支相抵，盈余可观！加之去岁府库存钱二十五亿余，岁末新入巨额钱货，现府库存钱已达二十七亿七千万钱！然‘安国券’本金三十亿，两年内需连本带息偿还共二十七亿之巨，压力仍如山岳！开源节流，仍为重中之重！”

殿中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呼。二十七亿七千万钱的府库存钱！此等富庶，冠绝天下！然“安国券”的压力亦如悬顶之剑。

王康面色沉静，眼中精光一闪：“公河理财有术，开源得力！然‘安国券’重压在前，丝毫不可懈怠！与江东、曹操之互市，务必严密监管，钱货两清！”

兵曹掾赵俨（字伯然）身姿挺拔，奏报铿锵：

“臣赵俨启奏！至建安十七年终，晋国总兵力一百一十一万四千人！禁军二十六万：三十六营战兵十八万，十六营骑兵八万，铁甲率已达十成！全员铁札嵌镜甲胄，乃天下至锐！镇军三十七万人：分驻雍、并、凉、都护府、汉中、南阳、武都、并州各处。铁甲率稳步提升，至今已达七成五！新编武都三营（河池、下辨、武都骑营）、汉中三营（安阳、沔阳、房陵营）已整训完毕，成军布防，战力初成。亲军两万（虎卫、铁林），宿卫军两万（长安四骧营），辅兵五万，水军五万（甘宁内河水营三万、文聘汉江水营二万），皆员额齐整，装备精良。屯田军三十四万四千人，分布三州及新附要地，专司地方维稳与粮产保障。抚恤定制严格执行：阵亡者赐钱一万五千，永业田二十亩，眷属免税十年；重伤致残者赐钱一万，赡养田十五亩，免税十年。军饷发放准时，功勋记录明晰。新岁当继续强化镇军铁甲换装，提升屯田军战力，并严密监控四方防务！”

“善！”王康颔首，“伯然统兵籍，条理分明。新编六营，赵平、庞德督训有功。铁甲换装，工曹、军器监需全力保障！”

工曹掾马钧（字德衡）出列，言辞略显木讷却条理清晰：

“臣马钧启奏！工曹主掌：水利，丹水—淯水漕运（南阳命脉）主体已通，正疏浚支流；河套引黄渠、关中郑国渠维护良好。驰道，南阳新野—宛城—博望—朝阳驰道全线贯通；并州-幽州道、长安-汉中新道正勘测规划。城池修葺，主持南阳八县新城防、汉水坞堡群、官道驿站建设，虽阴雨延误，然主体皆成。大型民用设施，如常平仓、义仓建造，按期完工。南阳工筑，调朔方、定襄苦役营丁壮十万人，耗青砖八亿块，条石一百二十万方，巨木二十五万根。中枢追加经费三千万钱已妥善支用。困境仍在：人力损耗大（年殁苦役约三万），石炭转运成本高昂。臣正全力研发省力机械，以代人力。新岁重点：保障长安-汉中新道开工，完成南阳收尾，并推广新式器械。”

王康勉励道：“德衡巧思，利国利民。新式器械若成，功莫大焉。人力损耗，需着医监加强苦役营救治。”

法曹掾杜袭（字子绪）神情严肃：

“臣杜袭启奏！法曹主司法刑狱，建安十七年审决讼案五千五百件，南阳豪强余案占数百，已基本肃清。强力推行《朔五律》、《附逆通敌律》，持续打击顽抗豪强，籍没田产累计逾二十五万顷，徙边眷属逾五万口。要犯追查未止。胡汉纠纷调解，申明亭增设至一千六百处，成效显着。然困境仍在：南阳匪患未靖（月劫粮车数十次），法曹差役仅三百，力有不逮；边郡胡汉摩擦案件增多。新岁将增募差役，强化边郡法吏配置，并联合兵曹、镇军，加大剿匪力度！”

王康目光微冷：“乱世用重典。子绪执法，当刚柔并济。南阳匪患，着徐晃加派镇军清剿！边郡摩擦，理番院协同处置。”

礼曹掾孙乾（字公佑）奏报：

“臣孙乾启奏！礼曹主：英烈祠大典如期举行，阵亡将士名册持续增补。邦交聘问，核心维系晋吴同盟，离间孙刘。岁末成功遣使江东，完成军售，传递联姻之喜（孙夫人生子王棣）与共击刘备之约。对吴策略：巩固同盟，提供武关粮道便利，持续输出军械，煽动攻荆。对蜀（刘璋残余）：重启陇蜀互市（岁利四千三百万钱），示好麻痹。对袁曹：冷处理其挑衅国书。新岁重点：密切监控孙刘动向，伺机推动吴楚交兵！”

牧曹掾张牧（字子育）：

“臣张牧启奏！牧曹掌：肉源供应，耕牛调配（现五十五万头，南阳沙壤需求大，已调五千头）；乳制品供应（调奶牛五百头、奶羊三千头赴北庭济育婴）；毛皮、角弓原料供应；粪肥供给肥田（年供河套、南阳等逾百万亩）。牲畜存栏：牛五十五万头（河套牛瘟损千头）；羊三百二十四万只（持续调北庭奶羊）。困境：北庭牧场草场争端频发（月三十七起），南阳需巨量粪肥，转运力严重不足。新岁将协调理番院调解草场争端，并增派辅兵加强粪肥转运。”

盐监监正郑淳、矿监监正孙墨、马监监正韩暨、军器监监正郑浑、宝泉监监正郭衡、医监监正张机等六监主官依次出列，奏报详实：

郑淳报官盐专卖岁入七亿五千万钱，“清盐行动”持续，保障军民食盐。

孙墨报探明天山、祁连、终南山铜矿，钨矿开采保障陌刀重甲原料，年生铁一千八百万斤，精铜八十万斤。

韩暨报全国官营七十三处牧场，战马库存十四万四千匹，年育马四万匹（良种八千），役畜四十万头，汗血马杂交育种进展顺利，然北庭草场争端仍频。

郑浑报库存军械及月产量：铁甲四千领（月产一千八百领），镶铁皮札甲一万领（月产四千领），横刀二十万口（月产五千口），三棱矛二十万杆（月产六千杆），神臂弩九千张（月产七百张），破甲箭七百万支，三弓床弩\/霹雳车八十具（月产八十具）。“破甲陌刀”量产仍受钨钢及良匠制约。承担博望缴获军械改制翻新任务，产能压力巨大。

郭衡报“晋元通宝”流通三州，伪钱绝迹率九成九，年铸币十亿钱，以铸币税补财政缺。

张机报辖官营医署一千七百余间，平价诊疗惠及军民，年防治瘟疫成效卓着，为育婴、慈幼坊提供坚实医疗支持。

五院主官亦一一奏报：

理番院院正王柔（字叔优）报推动胡汉通婚“双轨制”三千余对，“改土归流”深入，榆树屯等归化点成效显着，协助处理北疆鲜卑、乌桓关系。

讲武堂都督王康（亲掌）副职马腾（名誉），年培育军官四千二百人，课程实战化，擢拔张峻、李虔等青年才俊，有效整合西凉势力。

招贤馆祭酒贾诩（兼）报持续为中枢及地方输送人才，年输送各部门投效俊才六百余人。

农学馆祭酒王禾（字嘉穗）报良种农技推广促三州连年增产，防灾减灾贡献显着，农具改良减轻民负。

崇文馆祭酒郭缊（字佚）报全境设官塾三千七百余间，大力推动基础教育及胡汉汉语教育，教化西域八国王子质子。最大瓶颈仍是师资严重不足。

各曹、监、院奏报毕，殿内一时肃静。庞大的帝国机器在过去一年的运转成果，化为一组组精确详实的数据，展现在王康与群臣面前。府库充盈，甲兵犀利，人口滋繁，虽有隐忧（粮耗、国债、边患），然根基之雄厚，已远超关东诸侯。

王康缓缓起身，冕旒轻摇，玄端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光下威严流转。他目光扫过阶下文武，声音沉稳如钟，带着掌控天下的强大自信与对未来的勃勃雄心：

“诸卿奏报，孤已尽知！建安十七年，赖诸卿同心，将士用命，我晋国疆土稳固，户口滋繁，府库充盈，甲兵犀利！此乃开创盛世之基！”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射向东南与西南方向：

“然天下未靖！曹操困守中原，行弃子换枰之计，苟延残喘；刘备新得益州，内有张任、严颜之钉未拔，外有孙策虎视荆州；孙策得我甲马，磨刀霍霍，觊觎荆襄！此正风云激荡，英雄竞逐之时！”

王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

“新岁之要，在内则深耕固本！吏治不可懈，民生不可废，府库不可虚，甲械不可钝！‘安国券’重压，金曹、仓曹需殚精竭虑！边郡屯垦，户曹、牧曹、农学馆当全力推进！在外则静观其变，待时而动！军情司需如鹰隼，紧盯蜀中烽烟、荆襄暗流！庞德、赵平吸纳流民之举，善！当持之以恒，抽刘备之根基！孤料孙刘必有一战！待其两败俱伤，精疲力竭……”

他右手缓缓按上腰间宝剑，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沛然而生：

“便是我铁骑南下，收拾山河，一统寰宇之时！望诸卿，戮力同心，共襄盛举！”

“臣等谨遵钧命！愿随主公，扫平**，一统山河！晋国基业，万世永昌！”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再次震撼了未央宫宏伟的殿宇，久久不息。新年的曙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洒在金砖墁地的殿堂上，也照亮了王康眼中那志在必得的煌煌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