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路 第171章 砺刃织甲

初平三年正月廿五（公元192年），晋阳州牧府。新年的余庆未散，堂内却已弥漫着砺兵秣马的肃杀之气。程昱手持军情司正月汇总，声音沉稳：

“禀州牧！司隶长安，暗流汹涌更甚。董卓居郿坞，宴饮无度而疑惧日深，出入扈从甲士倍增，隔绝内外。吕布称病不朝，与王允密会愈频。三辅流民冻毙者日众，西凉军弹压稍懈，长安四门时有骚动，旋被扑灭。‘千里草’之谶，几成童谣传唱，董卓闻之色变，然未察其源。”

“冀州袁绍，遣心腹许攸秘密联络太行余孽及黑山残部，赠以粮秣兵刃，欲使其扰我并州侧翼，牵制我军。其主力仍深沟高垒于邺城、巨鹿、中山一线，加固城防，广布斥候，显是惧我铁骑再临。兖州曹操，自领州牧后，广纳贤才，荀彧、荀攸、戏志才等尽归麾下，整军经武，屯田积谷，其势日炽，与南阳袁术隔颍水相峙，互遣使节责难，然未动干戈。幽州公孙瓒，得我喘息之机，稍复元气，然与州牧刘虞因边策、粮饷之争，几至水火。刘虞欲怀柔乌桓、鲜卑，瓒则力主剿灭，矛盾已难调和。”

程昱语落，堂内一片沉凝。董卓悬剑未落，袁绍阴结匪类，曹操崛起中原，幽州内患隐现，天下棋局步步惊心。王康的目光扫过肃立的五军都督府七位都督——高顺、于禁、王固、赵云、张辽、张合、徐晃，最后落在兵曹掾赵俨身上：“新军三十营，兵员征募，进展如何？”

赵俨踏前一步，展开手中簿册，声音洪亮中带着压力：“禀州牧！依正月初一钧令，战兵二十营、骑营十营，共需新募兵员十万五千众！辅兵营扩编至三万，需新募一万二千二百员。合计需新卒十一万七千二百员！”

他顿了顿，继续道：“自正月初十始，兵曹会同户曹、九郡太守、屯田军校尉，依《兵役律》于九郡一百四十六万三千生民中征募。然…去岁连番大战，又新纳流民、俘众数十万，民心思安。若全数自汉民良家子中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强征，恐扰动地方，不利生聚。”

王康眉头微蹙：“依尔之见，当如何措置？”

赵俨早有预案，沉声道：“末官以为，可三管齐下：其一，征募重心，向归化胡户倾斜！户曹崔掾！”

崔琰应声出列：“禀州牧！九郡归化胡民已逾四十八万五千口！其中，朔方、五原、云中、定襄、西河五边郡，胡汉杂居，民风剽悍，精于骑射者众。可于此五郡胡户中，优募年十八至二十五岁，体魄强健，愿效死力者，许其军功立身，全家减赋！预估可募得胡骑三万，胡人战兵两万！”

“善！”王康颔首，“归化胡民，亦是我并州子民，自当效力！此策可减汉民征募压力，更利胡汉融合！其二？”

赵俨继续道：“其二，自苦役营择选！典狱司苏掾！”

法曹掾苏则出列：“禀州牧！五郡苦役营现余丁壮十八万一千口。依《归化律》，凡苦役满五年，无大过恶者，可脱役归化为民。今查，首批入营者，约五万余人，今岁秋后即可期满。可于此批人中，择其年富力强、操练勤勉、无过犯者，许其提前归化，入军籍！此辈久经劳役，体魄坚韧，稍加整训即可成军！预估可募得步卒三万！”

王康眼中精光一闪：“服役期满，本当归化。今许其提前入军，以军功代苦役，立身更快！此乃激励良策！其三？”

“其三，”赵俨最后道，“方自九郡汉民良家子中，依律征募剩余缺额。预估需募汉民步卒三万七千二百员，辅兵一万二千二百员。如此，十一万七千二百新卒可足！且胡汉分流，苦役激励，可最大限度安靖地方，不伤农本！”

“准！”王康拍案定策，“兵曹、户曹、典狱司、各郡太守，即刻依此施行！务必严格筛选，宁缺毋滥！所募新卒，皆按制授田免赋，优恤家眷！”

“诺！”赵俨、崔琰、苏则肃然领命。

解决了兵源难题，王康目光转向仓曹掾周平与工曹掾马钧：“三十营新军，十五万将士！甲胄兵器，军器监全力赶制，尚需时日。然军容军纪，不可不整！着仓曹、工曹，即刻督办，为全军将士，每人制备冬夏军服各两套，军靴两双！式样、颜色需统一，彰我并州军威！”

周平早有计算，应声道：“禀州牧！官仓储麻布、葛布、毛毡充足。依制，单兵冬服（夹棉或絮麻）需布四匹，夏服（单衣）需布两匹，军靴一双需熟牛皮一张半或坚韧麻布三匹。十五万将士，需冬布六十万匹，夏布三十万匹，制靴牛皮二十二万五千张或麻布四十五万匹。今官仓储各类麻葛毛布逾三百万匹，熟牛皮储备三十万张，足敷支用！下官已令各郡仓曹，就近调拨原料至官办织坊、皮坊，日夜赶工，两月之内，必使新军焕然一新！”

马钧补充道：“工曹已督造标准军服、军靴式样及尺码模具，分发各郡官坊。统一裁剪，流水制作，可保形制划一，效率倍增。”

“善！”王康赞许，随即看向军器监监正郑浑，语气转为凝重：“新军三十营，十五万将士之甲胄兵器，乃重中之重！军器监，可有难处？”

郑浑面色肃然，出列拱手：“禀州牧！军器监承命，倍感压力，然亦知此乃并州根基所系，不敢懈怠！今陈困难二，禀报如下：”

“其一，铁甲产能已达极限！**新城匠坊投产后，月产铁甲已至五百五十副，然新军需铁甲之兵员（战兵营长牌手、长矛手及虎骑营重骑）总计约十万众！即便库存铁甲一万八千副全数换装，仍需新制八万二千副！以现有月产，需近一百五十个月，即十二年半！此万万不及！”

堂内顿时响起低低的吸气声。十二年！乱世之中，岂能等待十二年？

郑浑继续道：“其二，强弓、蹶张弩产能亦紧！战兵营强弓手、强弩手及骑营弓弩配置，需强弓七万张，蹶张弩三万把！今军器监月产强弓五百张，蹶张弩三百把，年积不过六千弓、三千六百弩！缺口巨大！”

他抬头，目光坚定：“然浑与监中诸匠，殚精竭虑，已思应对之策，恳请州牧定夺！”

“讲！”王康沉声道。

“铁甲之困，解有三策：”郑浑条理清晰，“一曰‘以皮代铁’！除战兵营长牌手、陷阵先登之士及虎骑营重骑必着铁甲外，其余长矛手、强弓手、强弩手乃至骑营轻骑、半重骑，可着‘双层加厚嵌铁片皮札甲’！此甲防护力逊于铁甲，然远胜单层皮甲，且制作快捷，耗铁极少！军器监皮甲匠户充足，月产可骤增至四千副！辅以库存及新产铁甲，可保一年内，全军着甲率十成，精锐着铁甲率五成！”

“二曰‘增匠扩坊’！请工曹马掾再拨能工巧匠五百户，充实铁甲作坊！于太原、西河新辟铁甲分坊三处！集中铁料，专攻铁甲！如此，铁甲月产可望在半年内提升至八百副！”

“三曰‘以战养战’！未来征战，凡克敌之城池、坞堡，其武库铁甲，必优先缴获补充！”

“强弓劲弩之缺，解有二策：”郑浑续道，“一曰‘广募匠户’！并州境内，尤其新附冀州、司隶流民中，必有善制弓弩之匠！请户曹、招贤馆张榜重金延揽，充实弓弩作坊！二曰‘简化工序’！监中已试制‘标准复合弓臂’，统一尺寸筋角，匠户分工作业，可大幅提升效率！月产强弓可望增至八百张，蹶张弩增至四百五十把！辅以库存，一年内可补足强弓缺口之半，弩可补七成！剩余缺口，待后续持续补充及缴获！”

王康听罢，沉吟片刻，决然道：“准尔所请！‘以皮代铁’之策，甚合时宜！工曹马钧，即刻抽调匠户，增扩皮甲、铁甲作坊！户崔琰、招贤馆陈宫，广募天下善制弓弩、铁甲之匠，重金礼遇！金曹徐岳，所需钱帛，足额支应！军器监郑浑，一年为期，我要见十五万将士，甲胄鲜明，弓弩在手！”

“诺！浑（钧、琰、宫、岳）领命！必竭尽全力！”诸臣齐声应诺。

王康最后看向五军都督府七位都督：“新军骨架已成，兵员渐充，甲胄军服亦在赶制。然兵之魂魄，在于操训！三十营校尉已定，着尔等都督府，总揽全军操训事宜！制定严苛操典，分营督导！新募胡骑、苦役归化兵，尤需严加管束，勤练技击，熟稔号令！我要半年初见其形，一年可战于野！”

高顺代表七人踏前一步，声如金石：“末将等领命！必呕心沥血，为州牧练就横扫天下之雄师！”

议事散去，并州庞大的机器全速运转。雁门、云中边市，胡人健儿在“军功立身、全家减赋”的感召下踊跃应募；五郡苦役营，首批五年役满者得知可提前归化入军，无不感激涕零，誓死效命；九郡织坊皮坊，灯火彻夜不息，万千织女巧匠飞针走线；太原、西河铁冶，炉火映红天际，铁锤敲击声昼夜不绝；各郡新辟校场，三十营新任校尉厉声呼喝，新卒列队操演，尘土飞扬。

王康独立于晋阳城楼，俯瞰这片生机勃发又杀气凛然的土地。十五万新军正在襁褓中快速成长，深青色的锋芒日益显露。长安的阴云已压城欲摧，那柄悬了太久的利剑，落下的时刻，或许就是这新铸的并州之刃，饮血开锋，震动九州的契机！寒风卷动他的征袍，猎猎作响，如同战鼓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