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路 第140章 血战青龙

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四月廿四，青龙山，青龙寨。

初升的朝阳驱散了些许晨雾，却驱不散青龙山弥漫的血腥与硝烟。连绵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龙，而扼守在山腰险要处的青龙寨，便是这巨龙最坚硬的逆鳞。此刻，这座用原木、巨石和鲜血构筑的堡垒，正承受着叛军如同潮水般的猛攻。

寨墙之下，休屠各胡与醢落叛军的尸体层层叠叠，污血浸透了山石，吸引着成群的乌鸦盘旋聒噪。简陋的云梯搭在残破的垛口上，不断有悍不畏死的叛军嚎叫着向上攀爬，又被滚木礌石砸落，或被寨墙上射出的冷箭钉死在山坡上。寨墙多处破损，守军的身影稀疏而疲惫，却仍在浴血死战。寨主郭泰，一个满脸血污、甲胄残破的中年汉子，挥舞着卷刃的横刀，嘶哑地指挥着所剩不多的弟兄填补缺口。

“顶住！给老子顶住！王师就快到了！把这些狗娘养的胡虏砸下去！”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眼神却死死盯着西面山下。粮草已尽，箭矢将罄，寨中能战之士不足八百，而山下叛军的营帐依然连绵如海，白马铜亲率的主力显然是要不惜代价拔掉这根眼中钉！

就在青龙寨摇摇欲坠之际，西面的山峦之后，骤然响起了低沉雄浑、穿透云霄的号角声！

呜——呜——呜——！

这号角声，不同于休屠叛军那种凄厉的牛角号，它更加雄浑、更加威严，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铁血气势！

“援军！是我们的号角！是朔方军！王师来了！”寨墙上，一名眼尖的老卒指着西面山梁，激动得声音发颤！

只见西面最高的山梁之上，一面猎猎飞舞的玄赤“赵”字大旗率先刺破晨雾！紧接着，是无数迎风招展的深青色战旗！如同雪崩般，赵云的白袍银甲与骁骑营精骑如同银色洪流，沿着山脊俯冲而下！紧随着的，是张合游骑营那如同灰色风暴般的轻骑！铁蹄踏碎山石，卷起漫天烟尘，震得整座青龙山都在颤抖！

“白马铜！赵子龙在此！休得猖狂！”赵云清越的厉喝如同龙吟，响彻战场！他胯下照夜玉狮子化作一道白色闪电，直扑山下叛军主阵！

突如其来的朔方精骑，如同神兵天降！正在猛攻山寨的叛军前锋顿时大乱，惊恐地回头张望。后阵督战的白马铜更是脸色剧变！

“是朔方军！他们怎么这么快过了龙门渡？！”白马铜又惊又怒，但他毕竟是凶悍的枭雄，立刻厉声咆哮：“不要乱！后队变前队！醢落！带你的人拦住这些骑兵！攻寨的不要停！先踏平青龙寨！”

叛军阵型在混乱中试图调整。一部分醢落部骑兵嚎叫着迎向俯冲而下的朔方骑兵，另一部分攻寨的叛军则在头目的皮鞭驱使下，更加疯狂地扑向摇摇欲坠的寨墙！

“杀——！”赵云眼中寒光爆射，面对迎面冲来的醢落骑兵，毫无惧色！亮银枪化作漫天寒星，瞬间将冲在最前的两名百夫长挑落马下！骁骑营精骑紧随其后，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撞入醢落骑兵混乱的阵型！墙式冲锋的恐怖威力展现无遗！长矛折断的咔嚓声、战马相撞的闷响、骑士坠马的惨嚎瞬间交织成一片！醢落的骑兵虽然悍勇，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挟俯冲之势的骁骑营面前，如同朽木般被撕裂、粉碎！

张合的游骑营则如同致命的毒蜂，散开两翼，利用精湛的骑射，不断向攻寨的叛军步卒倾泻箭雨！更分出数股，穿插切割，袭扰叛军后队，制造更大的混乱！

“郭寨主！开寨门！随我杀出去！夹击胡虏！”赵云的声音穿透战场，传入寨墙。

“开寨门！弟兄们！王师到了！随赵将军杀胡虏啊！”郭泰热泪盈眶，积压已久的悲愤与求生欲瞬间爆发！他挥舞着卷刃的刀，身先士卒，率领寨中最后数百名还能站起来的汉子，如同出闸的猛虎，从洞开的寨门狂涌而出，狠狠撞向正在攻寨、猝不及防的叛军后背！

腹背受敌！攻寨的叛军瞬间崩溃！他们惊恐地发现，前有寨墙死士的反扑，后有朔方精骑的碾压，侧翼还有游骑的冷箭！军心彻底瓦解，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白马铜在中军看得目眦欲裂！他精心组织的围攻，竟在朔方军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土崩瓦解！眼看醢落的骑兵被赵云杀得节节败退，攻寨部队彻底崩溃，他知道大势已去。

“撤！向离石方向撤！”白马铜不甘地怒吼，拨转马头，在亲卫死命保护下，率先向东南方向亡命奔逃。主帅一逃，叛军彻底失去斗志，漫山遍野地溃散。

赵云、张合并未全力追击溃兵，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解围。精骑如同铁扫帚般，将青龙寨外围的残敌清扫一空。

当王康的帅旗在典韦虎卫营簇拥下，登上青龙寨前的山坡时，战斗已基本结束。硝烟未散的寨门前，浑身浴血的郭泰带着仅存的数百名伤痕累累的寨兵，跪倒一片。

“末将…西河郡尉郭泰，拜见度辽将军！谢将军…救命之恩！”郭泰声音哽咽，以头抢地。他身后，是无数劫后余生、泣不成声的寨民。

王康下马，亲手扶起郭泰：“郭将军与青龙寨壮士，坚守孤城，浴血抗胡，忠勇可嘉！此乃大汉脊梁！快快请起！”他目光扫过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眼神坚毅的寨兵和寨民，朗声道：“诸君受苦了！自今日起，青龙寨之围已解！朔方大军既至，定荡平西河叛胡，还尔等朗朗乾坤！阵亡将士，入英烈祠！伤者，全力救治！生者，皆入朔方军籍或授田安置！”

“谢将军！将军万岁！”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未来的希望，让整个青龙寨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哭泣。

---

然而，青龙寨的欢呼尚未平息，王栓派出的游骑便带来了急报：

“禀将军！白马铜、醢落溃兵并未远遁！其收拢溃卒，并急调离石方向主力骑兵约两万，合兵一处，兵力逾三万五千骑！正气势汹汹反扑而来！前锋已至三十里外黑风峪！扬言要踏平青龙寨，雪此大辱！”

“来得正好！”王康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熊熊战意。他正愁叛军主力猬集离石坚城，如今他们竟敢脱离巢穴，主动寻战于野外！此乃天赐良机，在野战中一举歼灭其有生力量！

“诸将听令！”王康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肃杀。

“青龙寨地势虽险，然空间狭小，不利我大军展开。本将意在寨前五里之卧龙岗设伏！此地两山夹一谷，谷地宽阔，利于我步骑协同，更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高顺！着陷阵营五千精锐，携强弩、长牌，列阵于谷口！依托地形，构筑简易工事！尔乃铁壁，务必死死顶住叛军第一波冲击，挫其锋芒！为两翼合围争取时间！”

“于禁！着中垒营五千，列阵陷阵之后，为第二道防线！随时准备前出支援，或反冲击！”

“徐晃！王固！着靖武营、虎贲营精锐各四千，伏于谷地两侧山林！待叛军主力尽入谷中，与我正面胶着之时，听号炮为令，杀出！拦腰斩断敌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赵云！张合！王续！着骁骑营、游骑营、胡骑营所有精骑，伏于谷地后端出口两侧高地！待敌阵被拦腰斩断，后军动摇溃乱之际，全力冲锋！自后向前，席卷敌阵！务求全歼，不使一人漏网！”

“典韦！虎卫营随本将坐镇中军帅台（设于谷侧高地），为全军压阵之锥！待时机成熟，听令直捣叛军核心帅旗！”

“张辽！王宪！尔狼骑营、突骑营为总预备队，伏于帅台之后！听令投入战场，专司扩大战果，追歼溃敌！”

“吕岱！辅兵营保障后勤，救护伤员，控扼退路！”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将朔方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瞬间调整到最佳攻击状态！诸将轰然领命，眼中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大战的渴望。

---

两个时辰后，卧龙岗。

深青色的军阵已悄然布下死亡陷阱。谷口处，高顺的陷阵营如同沉默的礁石，巨大的长牌深深插入地面，构成一道钢铁防线。长牌之后，强弓劲弩蓄势待发，长矛如林斜指前方。于禁的中垒营在其后严阵以待。两侧山林中，徐晃、王固的步卒如同蛰伏的猛兽。谷地后端，赵云、张合、王续的精骑隐于坡后，战马衔枚，骑士肃然。

王康立于谷侧高地的帅台上，玄甲猩氅，目光如冰，俯瞰着整个战场。典韦的虎卫重骑如同铁塔般拱卫左右。陈宫侍立一旁，羽扇轻摇，眼神沉静。

远方，烟尘大起，如同翻滚的黄云，伴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和胡虏特有的呼哨嚎叫，迅速逼近！叛军的先锋骑兵，如同脱缰的野马，毫无顾忌地冲入了卧龙岗谷口！

“来了！”帅台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陷阵！迎敌！”高顺冰冷的声音响起。

当叛军前锋数千骑冲入射程，高顺令旗猛然挥落！

“强弩！破甲箭！放！”

嗡——！

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弓弦震鸣！数百张蹶张弩同时激发！特制的破甲重箭带着恐怖的尖啸，如同死神的标枪，狠狠贯入冲锋的骑兵群中！瞬间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弓箭手！抛射！覆盖！”箭雨如同飞蝗般升空，狠狠砸落在后续跟进的叛军头上！

“冲过去！踏碎他们！”叛军后续部队在头目的驱使下，无视伤亡，更加疯狂地涌来！战马狠狠撞在陷阵营的长牌阵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长矛从牌缝中凶狠地攒刺而出，将战马和骑士捅穿！叛军骑兵的弯刀砍在厚重的长牌和铁甲上，火星四溅！一时间，谷口处血肉横飞，杀声震天！陷阵营如同磐石，承受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一步不退！

越来越多的叛军涌入谷中，兵力优势开始显现，陷阵营的防线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出现波动。

“中垒营！前出！顶住！”于禁沉稳下令。中垒营的生力军立刻顶了上去，替换下疲惫的陷阵士卒，稳住了阵脚。

眼看朔方军步卒被死死“咬住”，叛军主力在白马铜、醢落的亲自督战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入谷中，试图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将谷口的朔方步卒彻底淹没！整个谷地，人头攒动，战马嘶鸣，叛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帅台上，王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时机已到！

“号炮！”

轰！轰！轰！

三声震天动地的号炮炸响！信号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升上高空！

“杀——！”两侧山林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徐晃挥舞开山巨斧，王固弯刀如雪，率领着靖武、虎贲两营八千精锐，如同两股决堤的狂潮，从山坡上猛冲而下！狠狠撞入叛军拥挤不堪、毫无防备的侧腰！

刀光斧影，血肉横飞！叛军的阵型瞬间被拦腰斩断！前军与后军被彻底分割！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叛军中蔓延！

“不要乱！后队顶住…”白马铜的嘶吼被淹没在混乱中。

“骁骑！游骑！胡骑！目标——敌后军！冲锋！”谷地后端，赵云、张合、王续同时怒吼！

“杀——！”早已蓄势待发的近万精骑，如同三道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自高坡俯冲而下！铁蹄踏碎大地，卷起死亡的旋风，狠狠碾入因侧翼遇袭而混乱动摇的叛军后阵！

后军彻底崩溃！被分割的前军陷入重围，在陷阵、中垒、靖武、虎贲的步卒绞杀下，如同落入磨盘的麦子，迅速被消耗！

“虎卫营！随我斩将夺旗！”王康拔出横刀，直指谷中那杆最为显眼的、绣着狰狞狼头的白马铜帅旗！

“破阵！”典韦的咆哮如同惊雷！五百铁塔般的重装骑士，放平丈八骑矛，如同一柄烧红的巨大铁锥，在王康帅旗引领下，自高台轰然冲下，直插叛军混乱的核心！

挡者披靡！人马俱碎！虎卫营所过之处，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肉通道！典韦双戟翻飞，直取帅旗下的白马铜！白马铜肝胆俱裂，仓促迎战，只一合，便被典韦一戟劈飞弯刀，另一戟狠狠斩下头颅！血柱冲天而起！

“白马铜已死！降者不杀！”王康的亲卫齐声高吼，声震四野！

醢落眼见大势已去，在亲卫拼死护卫下，仓惶向谷外逃窜，被张辽率领的狼骑营预备队截个正着，乱刀分尸！

主将授首，帅旗倾覆！群龙无首的叛军彻底崩溃，漫山遍野地跪地投降，或亡命奔逃。卧龙岗谷地，伏尸盈野，血流成河。朔方军的深青色战旗，在血色的夕阳下傲然挺立。

“报——！”吕岱策马奔至帅台前，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嘶哑与亢奋：

“卧龙岗大捷！”

“阵斩叛酋白马铜、醢落及大小头目、顽抗士卒，计一万八千余级！”

“俘获叛军（含伤者）：一万七千余口！其中可充苦役之丁壮约一万二千！”

“缴获无算：战马一万五千余匹，兵甲器械堆积如山！”

王康独立于染血的帅台之上，目光扫过这片修罗场。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青龙寨解围，卧龙岗歼敌，白马铜授首，醢落伏诛！叛军主力经此一役，折损过半！通往离石的道路，已然洞开！西河郡的乾坤，在这一天，随着那杆坠落的狼头帅旗，已然扭转！朔方军的铁蹄，将继续踏着叛胡的尸骨，向着罪恶的巢穴——离石城，滚滚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