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道开了 第10章 记忆之海与哭泣的女孩

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三秒，却仿佛跨越了无数个维度。

当周围的灰色稳定下来时，陈续和周六安发现，他们依旧坐在出租车里。但车窗外，已不再是现实世界的山路，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奇景。

这里是墟渊，众生意念与记忆的归处。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缓缓流淌的灰色“雾气”。这些雾气并非水汽，而是由无数细微的、闪烁的画面和声音碎片构成。喜悦的尖叫、悲伤的哭泣、愤怒的咆哮、刻骨铭心的爱恋、转瞬即逝的遗憾……无数情感与记忆如同洋流，在这片灰色的海洋中交织、碰撞、湮灭。

远处，偶尔会凝聚起巨大而扭曲的意象——一座由无数破碎玩具堆砌的城堡，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森林，一条由晶莹泪滴汇成的河流……这些都是过于强烈的集体执念所形成的“记忆奇观”。

出租车仿佛一艘脆弱的潜水艇，漂浮在这片意识的深海之中。周六安死死抓着方向盘，脸色惨白，牙齿都在打颤。那些无孔不入的记忆碎片试图钻进他的脑子，各种极端情绪冲击着他的理智。

“大……大师……这地方……”他声音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守住心神，把它们当作背景噪音。”陈续的声音依旧冷静，他周身散发着一圈微弱的秩序力场，将最混乱的信息流隔绝在外。他正在全力运转初级权限，尝试在这片混沌中定位。

定位那个数据少女——顾青鸢的“家”。

她的本质是“文明之理”感性模块的聚合体，又与墟渊有着深刻联系。她的“家”，或者说她记忆的核心，在这片意识之海中，应该像灯塔一样显眼。

权限密钥在意识深处微微震动，如同罗盘。陈续闭目感知，循着那一丝与少女同源的、夹杂着秩序与悲伤的微弱波动。

“往那个方向开。”他指了一个方向。

周六安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挂上档，油门却不敢踩太重。出租车在这片诡异的灰色虚空中，开始缓慢前行。

他们驶过一片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区域，每一块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人生命中最遗憾的时刻；他们绕过一座完全由泛黄书信堆积成的山峦，哀伤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在这里，物理规则时有时无，空间结构变幻莫测。前一秒还在平稳行驶，下一秒可能就突然上下颠倒，或者闯入某个陌生人濒死前的记忆回放片段。

周六安的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若非陈续不时用秩序力场帮他稳定，他恐怕早已被这信息的洪流冲垮，迷失自我。

“大师……我好像……听到有小女孩在哭……”周六安突然说道，声音带着不确定。

陈续心神一凛：“哪个方向？”

周六安侧耳仔细听了听，指向左前方一片相对“平静”的灰色区域。那里没有凝聚成奇观，只是雾气显得格外浓郁，悲伤的意味也更重。

陈续立刻驱动权限感知。果然，在那里，他捕捉到了一丝更加清晰的、属于顾青鸢的波动，那是一种深埋的、源自远古的悲伤。

“开过去。”

出租车缓缓驶入那片区域。周围的灰色雾气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向他们汇聚，隐隐凝聚出一些模糊的、穿着古装的人影轮廓，它们对着出租车指指点点，发出无声的叹息。

悲伤如同冰冷的海水，渗透进来。

就在这时，前方的雾气突然散开一小片，露出了核心的景象——

那里没有恢弘的建筑，没有复杂的结构。

只有一个很小、很简单的意象：一口用青石垒砌的、古朴的井的虚影。

井口旁，坐着一个穿着淡青色古装、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臂弯里的小女孩。她的身形半透明，如同一个脆弱的幽灵，肩膀微微耸动，发出细若蚊蚋、却足以穿透灵魂的哭泣声。

那口井的虚影，与陈续在少女传来的记忆碎片中看到的“渊井”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而且更加虚幻。

而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她的侧脸轮廓，与数据少女顾青鸢，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就是她记忆深处的“家”？一个坐在渊井边哭泣的小女孩？

“是……是她吗？”周六安也看到了，声音带着怜悯和紧张。

陈续没有回答，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脚下的“地面”是一种柔软的、类似云层的触感。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虚影。

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小女孩的哭泣声慢慢停了。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与顾青鸢别无二致，却充满了无助和稚嫩的小脸。

她看着陈续，墨色的眼眸（此刻是纯净的墨黑，没有数据流）中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怯生生的好奇。

“你……你是谁？”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轻轻柔柔，“你也是……来找‘父亲’的吗？”

父亲？又是“父亲”！

陈续在她面前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我不是来找你父亲的。是另一个你，让我来帮你，帮你找到你忘记的东西。”

“另一个……我？”小女孩歪着头，更加困惑了，“我……我一直在这里呀。等着‘父亲’醒来，可是……等了很久很久……父亲都不理我……”

她说着，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仿佛随时会决堤。

“你忘记了什么？”陈续引导着她。

“我……我不知道……”小女孩用力地摇头，小脸上满是痛苦，“我只记得……很重要……很重要……和父亲有关……和……和大家有关……”

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周围那些灰色的雾气，指向那些模糊的人影。

“大家……都在哭……我很伤心……我想帮他们……可是……我做不到……我忘了该怎么做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助和自责。

陈续看着她，心中念头飞转。顾青鸢的本质是“文明之理”的感性模块，她的悲伤，源于上古时期“理”的崩溃对众生造成的苦难？她遗忘的，是曾经拥有的、能够帮助众生的“权能”？

就在这时，小女孩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小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

“不好了！不好了！”她尖叫起来，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外面’的坏东西……又在撞门了！父亲……父亲要被吵醒了！”

几乎同时，陈续感知到，通过权限密钥连接的那遥远渊井，传来的“脉动”骤然加剧！如同一个沉睡的人被粗暴地摇晃！

而周围的墟渊，也猛地沸腾起来！灰色的记忆雾气疯狂涌动，那些模糊的人影发出惊恐的尖啸！

【69:01:15】

【警告！检测到‘渊井’活跃度急剧提升！沉眠协议失效风险大幅增加！】

倒计时仿佛也感受到了危机，跳动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一分！

陈续脸色一变。

外部力量的干扰，加强了！

小女孩（顾青鸢的记忆碎片）用泪眼汪汪的墨色眸子祈求地看着陈续，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帮帮父亲……阻止那些坏东西……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