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后院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阴影浓得化不开。四个穿着破烂百衲衣、浑身散发着酸馊气味的乞丐,瑟缩着挤在墙角,脏兮兮的脸上混杂着惊惧、茫然和一丝被从天而降的“机遇”砸中的晕眩感。他们的目光,死死黏在李小二手里拎着的那几件东西上,仿佛那不是衣物,而是烧红的烙铁。
那是四件崭新得刺眼的——猩红色马甲!
布料厚实,颜色鲜亮得如同刚宰杀的猪血染就,在昏暗的光线下自带“聚光灯”效果。最扎眼的,是马甲前襟的位置,用粗犷的金线,绣着一只圆滚滚、龇牙咧嘴、眼冒凶光、爪子死死抠着一根巨大辣条的——食铁兽(熊猫)!那狰狞中透着荒诞的造型,活脱脱就是从地狱油锅里爬出来的护食凶兽!
“李…李副店长…” 领头的那个老乞丐,牙齿打着颤,伸出枯树枝般、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指,颤巍巍地想要去摸那马甲前襟上怒熊绣图凸起的金线,却又像怕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穿…穿上这个…真…真要跑断老汉这把老骨头啊?”
他身后的三个年轻些的乞丐,也是面如土色,看着那猩红的马甲和狰狞的食铁兽,仿佛看到了催命符。跑腿?他们这辈子只擅长躺着晒太阳和伸手讨饭,跑起来?骨头缝都抗议!
李小二此刻副店长的派头拿捏得十足,他下巴微扬,鼻孔看人(主要是嫌弃那股味儿),把手里一件猩红马甲抖得哗啦作响,活像个推销劣质保险的:
“跑断腿?瞧你们那点出息!”他嗤笑一声,声音拔高,“看见没?穿上这‘饿死了么’战袍!你们就不再是躺墙根等死的叫花子!是骑士!是‘饿死了么’的跑腿骑士!懂不懂?”
他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摸出四块削得光滑、用火燎出字迹的竹片腰牌,啪啪拍在旁边的石磨盘上:
“腰牌挂上!跑一单,挣三文!现结!童叟无欺!手脚麻利脑子活络的,一天跑个二三十单不是梦!月底结算,跑单最多的前三名——”李小二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然后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墙角堆着的一个破筐!
“哐当!”
破筐翻滚开去,露出了藏在下面、五个造型极其怪诞的物事!
那是五辆经过粗暴改装的独轮手推车!车身依旧破旧,木轮子上还沾着泥巴,但车头位置,无一例外都插着一面迎风招展、巴掌大小的迷你版猩红“顺风镖旗”!旗面上那只缩小版的食铁兽抱着辣条,依旧凶威不减!
最引人注目的是车架部分!原本放货物的平板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几根粗壮的竹竿和麻绳,巧妙地捆绑、卡扣着八个巨大的、圆滚滚的——**熊猫竹饱筒**!八个竹筒被牢牢固定成一个环形,像给独轮车套上了一圈厚实的竹筒铠甲,随着车身晃动,发出轻微的碰撞闷响。
“此乃破庙物流部最新研发的划时代交通工具——”李小二叉着腰,声音带着一种传销头子般的狂热,“**饿死了么快驴车**!比马车窄,能钻小巷!比人腿快,还省力气!一车八筒,火力全开!穿上马甲,推上快驴,你们就是这秦淮河畔最靓的崽!银子叮当响!姑娘随便…呃,好好干活!”
四个乞丐看着那造型奇葩的快驴车,又看看那猩红刺眼的马甲,再摸摸石磨盘上冰凉的三文钱竹牌,浑浊的眼睛里,那点被生活磨灭的光,一点点、一点点地重新燃了起来。三文钱一单!一天三十单就是…九十文!一个月就是…老乞丐哆嗦着,伸出乌黑的手指头开始掰算,越算呼吸越粗重,眼睛越亮!
“干了!”一个年轻乞丐猛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嘶哑却带着豁出去的狠劲,“跑断腿总比饿死强!老子要穿红马甲!”
“对!干了!”
“拼了!”
四个乞丐如同打了鸡血,争先恐后地扑向那猩红的马甲和竹牌腰牌。很快,四个焕然一新的“饿死了么跑腿骑士”诞生了!虽然马甲套在破烂衣服外面显得不伦不类,腰牌挂得歪歪扭扭,脸上还脏兮兮,但那猩红的颜色和车头猎猎作响的迷你镖旗,硬是给他们平添了几分“草莽英雄”的滑稽悲壮感。
清风书院门口,正值散学时分。
夕阳的余晖给古朴的书院门楼镀上一层暖金,穿着各色儒衫的学子们三三两两涌出,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一股子劣质米糕的甜腻味。
八大楼的周扒皮,竟然亲自坐镇!他腆着肥硕的肚子,脸上堆着假得能掉渣的慈祥笑容,指挥着几个伙计,将一屉屉刚出笼、冒着微弱热气的白米糕搬到书院门口的长条桌上。
“各位秀才公!辛苦啦!”周扒皮扯着破锣嗓子吆喝,唾沫星子在夕阳下飞舞,“八大楼体恤寒窗之苦!特供‘金榜题名’滋补米糕!免费品尝!每人一块!先到先得!吃了咱的糕,秋闱必登高啊!”
免费!又是免费!
一些囊中羞涩的学子,或是贪图小便宜的,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围着长条桌,伸手去领那巴掌大小、颜色寡淡的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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