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着鹅毛大雪,在阴山那道被称为“鬼门关”的狭窄隘口疯狂肆虐,发出凄厉的呜咽。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惨白,能见度低得可怜,仿佛整个塞外都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摇晃的毛玻璃罐子里。
就在这风雪交加、万物蛰伏的当口——
轰隆隆…!
低沉而压抑的闷响,如同地底深处压抑了万年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从隘口深处隐隐传来。这声音起初混杂在风吼中微不可闻,却如同滚雪球般迅速放大、凝聚,最终化为一片令大地都为之颤抖的、连绵不绝的恐怖轰鸣!
隘口那被积雪覆盖的“瓶口”处,黑色的潮水,汹涌而出!
不,那不是潮水!
是铁!是血!是毁灭的洪流!
六股钢铁洪流,如同六条被激怒的玄色巨蟒,撕裂了隘口的风雪屏障,悍然闯入关内!每一股洪流,都是由数千名剽悍绝伦的草原铁骑组成。骑士们身披厚实的毛毡与简陋的皮甲,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赭石,只露出一双双在风雪中依旧闪烁着饿狼般凶残光芒的眼睛。沉重的马蹄包裹着防滑的粗布,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巨响,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鼓点!
队伍最前方,一匹通体漆黑、神骏异常、唯有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
鬼力赤。
这位草原上新近崛起、以凶悍狡诈闻名的枭雄,此刻披着象征他尊贵身份的金狼皮大氅,内衬锁子甲,腰间挎着一柄弧度惊人的弯刀。他脸上没有其他骑士那种嗜血的狂热,反而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玩味。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雪,死死盯着南方——那是九边重镇的方向,是他此行的猎场!
他缓缓抬起带着厚实皮手套的右手,示意大军暂停。铁流般的骑兵令行禁止,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展现出恐怖的纪律性,只有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鬼力赤微微侧耳,似乎在风雪呼啸中捕捉着什么细微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一点灰白色的影子,艰难地挣扎在狂暴的风雪中,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正歪歪斜斜地朝着隘口方向飞来——是一只信鸽!一只来自南方,肩负着重要使命的信鸽!
鬼力赤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从马鞍旁摘下一张通体暗金、造型古朴、布满神秘纹路的长弓!此弓一出,连他身边最悍勇的亲卫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见他左手如托泰山般稳稳擎弓,右手闪电般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箭簇带着锋利倒钩的鸣镝箭!
开弓!搭箭!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弓弦被拉成一轮饱满的冷月,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弓臂上那些神秘的纹路,在昏暗的天光下似乎有幽光流转!
“咻——!!!”
弓弦炸响!鸣镝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瞬间撕裂风雪!那支利箭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金色闪电,以超越风速的恐怖速度,精准地射向那只在风雪中挣扎的可怜信鸽!
噗!
半空中,一团刺目的血雾伴随着灰色的羽毛,如同最妖异的烟花般猛然炸开!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那信鸽便彻底化为齑粉!
只有绑在鸽足上的一小卷防潮油纸,被爆炸的气浪和箭矢的余力裹挟着,打着旋儿,飘飘荡荡地落下。
鬼力赤身边一名如同影子般迅捷的亲卫,早已策马冲出,在马背上一个漂亮的镫里藏身,猿臂轻舒,精准地将那卷飘落的油纸抄在手中!随即拨转马头,几个呼吸间便回到鬼力赤马前,双手将油纸奉上。
鬼力赤慢条斯理地展开那小小的油纸卷。上面,一行细密的、显然是仓促写就的墨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映入他冰冷的眼眸:
「宣府镇,甲字仓,乙字仓,存粮逾二十万石,守备空虚,速援!」
“呵…”鬼力赤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冷笑。他随手将那价值千金的密信揉成一团,看也不看便丢在脚下,被随后而来的无数铁蹄瞬间踩入泥泞雪水之中,与那些同样被践踏的、早已失去价值的奶茶期货契约碎片混为一体。
“二十万石…宣府…”鬼力赤舔了舔被冻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起贪婪与残忍的火焰,“好肥的一块肉!李拾啊李拾,你的死期到了!草原的债,该用粮食和血来偿了!”
他猛地扬起手中那张象征着死亡与征服的金弓,用草原语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咆哮:
“长生天的勇士们!猎物已经入瓮!饥饿的狼群,该去享用属于我们的盛宴了!”
“分兵!按图索骥!目标——”
“宣府!大同!延绥!辽东!蓟州!固原!九边粮仓!”
“给我烧!给我抢!一粒粮食,都不许给李拾留下!”
“嗷嗷嗷——!!!”三万草原铁骑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狼嚎,如同被彻底点燃的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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