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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夜的北平城，本该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可今年的上元节，天幕低垂，铅云厚重，连月亮都吝啬地躲在云后，只透出一点惨淡的灰白。空气里弥漫的不是糖人和元宵的甜香，而是一种粘稠的、令人心悸的压抑，像暴风雨前闷热的沼泽。
突然！
“咻——啪！”
一点猩红的光芒刺破城东的夜空！紧接着，十点、百点、千点…万点！
数不清的猩红光点如同倒流的血雨，从日升昌那如同巨兽匍匐的总号大院深处升腾而起！那是数万盏特制的孔明灯！灯壁不再是寻常的薄纸，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浸染着暗红血渍的皮膜！每一盏灯上，都用浓稠得如同未干血块的墨汁，书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
“熊猫票=冥币！”
“夜班神教，资不抵债！”
“见票即兑！迟者——血本无归！”
血字在灯内摇曳的烛火映照下，如同垂死挣扎的恶鬼符咒，散发着妖异而恐怖的光芒！万盏血灯升空，如同在北平城上空铺开了一张巨大无朋的、滴血的讣告！猩红的光晕笼罩四野，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森罗鬼蜮！
恐慌，如同瘟疫，在猩红的光晕下瞬间被点燃、引爆！
“冥币？！我的银子啊！”
“快！快去真香居！兑银子！”
“血本无归！迟了就没了！”
原本还在街头巷尾赏着零星花灯、带着一丝节日期盼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哭嚎声、尖叫声、推搡声、咒骂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狂潮！人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无边的恐惧和贪婪，疯狂地涌向鼓楼东的真香居旗舰店！老人被推倒，孩童在哭喊，摊贩的货架被冲垮…整个北平城，在元宵夜上演了一场末日般的“金融丧尸围城”！
旗舰店那扇刚刚换上不久的、包着厚铁皮的橡木大门，此刻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片枯叶。门板在无数双疯狂推搡、捶打的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固定门轴的粗大铁栓肉眼可见地弯曲变形！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陈老实声嘶力竭地吼着，带着十几个精壮伙计，用肩膀死死抵住大门内侧，脸憋成了酱紫色。门板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像是撞在他们心口上。
“掌柜的！顶不住了！人太多了！”李小二（AI分身）的数据流身体在混乱的能量场中剧烈闪烁，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必须开仓兑付！否则门破人亡！”
李拾站在柜台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看着门外那如同恶鬼般攒动的人头和猩红天幕，又扫了一眼后院临时银库里那点可怜的、还在被伙计们疯狂清点的银锭铜钱，心知肚明——这点钱，连门外人潮的零头都兑不完！
“开侧门！”李拾声音冰冷，带着决断，“验钞兑付！按号牌排队！乱者，按‘物流沙盘惩戒系统’处置！”他腰间悬挂的磁石令牌微微发烫，连通着地窟深处那冰冷的沙盘。
“得令！”李小二数据流一闪，立刻将指令传达下去。
侧门艰难地开了一条缝，立刻被汹涌的人潮挤开！无数只捏着“熊猫票”的手，如同森林般伸了进来，带着汗臭、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验钞！”李小二尖利的电子音响彻店内。
几个伙计立刻抬出一个巨大的、如同澡盆般的铁箱。箱内，盛满了粘稠、深红、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特制辣油！
“票入油！一息即取！”伙计嘶吼着规则。
一只只颤抖的手，将印着憨凶熊猫的银票投入翻滚着气泡的深红辣油之中！
“滋啦…”
轻微的声响。
一息之后，伙计用特制的长柄竹夹，飞快地将银票夹出！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沾满辣油的银票上，原本清晰的图案和面额并未模糊。在深红油渍的背景映衬下，票面正中央，一个由极其特殊、遇油显影的防伪油墨印染的、铁画银钩的**“兑”**字，清晰地浮现出来！幽蓝的磁矿粉在“兑”字边缘流淌，彰显着夜班神教独一无二的防伪技术！
“真票！兑银五两！”伙计高声唱喏，旁边立刻有账房拨算盘付银。
人群看到真票显字，一部分人稍稍安定。
然而，更多的银票投入辣油，被夹出来时，票面中央浮现的，却并非“兑”字！
而是一个硕大无比、猩红刺眼、边缘如同滴血的——
**“废”**！
“废票！假的！”验钞伙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怒，将那张猩红的废票狠狠甩在旁边的废票筐里！
“不可能！我的票是真的！”
“我刚从通州分号兑的！”
“黑店！你们坑人！”
持有废票的人瞬间炸了！哭喊、咒骂、推搡！场面再次濒临失控！废票筐里的猩红“废”字银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像一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小山！超过一半！验出的票，竟有一大半是废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小二的数据流身体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失真！他猛地从废票筐里扯出一张猩红的废票，数据流眼睛如同高倍扫描仪，死死盯着票面，“防伪油墨配方！配方只有掌柜的、我和…赵大锤将军知道核心磁粉配比！怎么可能泄露？！”
整个旗舰店前厅，一片死寂。恐慌、猜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连陈老实等老兄弟都脸色煞白，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李拾。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猛地从后厨方向炸响！压过了前厅所有的喧嚣！
所有人骇然回头！
只见苏甜儿，这位平日里娇俏灵动的“烘焙总监”，此刻如同被激怒的雌豹，站在满地狼藉的酱缸碎片中！她脚下，是流淌的、粘稠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桂花金橙酱**！酱汁浸染了她绣着熊猫爪印的围裙下摆，也浸湿了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一个粗陶罐子——那里面，装着赵大锤的断指和血书！
而她手中，高高举着一块刚从碎裂酱缸底部抠出来的、巴掌大小、边缘还粘着酱泥和玻璃碴的厚实**油纸包**！
油纸包已经被她粗暴地撕开！里面露出的，是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材质特殊的**密笺**！密笺上用极其工整的小楷，写满了复杂的化学符号、矿物配比和磁粉处理工艺——正是夜班神教“熊猫票”防伪油墨的核心配方！
密笺的右下角，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用某种暗红色印泥摁下的、极其清晰、带着独特螺纹的——**指印**！
那指印的形状、大小、甚至细微的纹路…李小二的数据流核心瞬间完成了比对，发出了尖锐到撕裂的警报！
“赵…赵将军的指印？！”李小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数据流身体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
“不…不可能！”陈老实失声叫道，“赵铁头怎么可能…”
苏甜儿没说话，她死死咬着下唇，一丝血迹从唇边渗出。她猛地抬头看向李拾，眼中是极致的痛苦、愤怒和一丝绝望的求证。她怀中的陶罐微微颤抖。
李拾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那张密笺和那个刺眼的指印上。他腰间悬挂的磁石令牌，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剧烈震动起来！
嗡——！！！
旗舰店地窟，三维物流沙盘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沙盘中央，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警告框强制弹出，覆盖了所有物流数据！
【绝密影像档案：代号‘断指配方’强制解密！】
【来源：大宁卫辐射信号塔被动接收残留信息（磁环境共鸣回溯）】
【播放——】
沙盘上方，磁矿粉粒子疯狂汇聚、凝实，瞬间构成一幅清晰到令人窒息的、带着强烈辐射干扰波纹的全息影像！
画面背景：一个幽暗、潮湿、墙壁上凝结着厚厚冰霜的地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草药烧灼的怪异气味。
画面中央：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被粗大的铁链呈“大”字形吊在半空！正是赵大锤！他身上的玄甲早已破碎不堪，露出遍布鞭痕、烙伤和冻疮的胸膛！左臂软软垂下，手腕处血肉模糊——赫然正是断指之处！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胸铠中央那枚熊猫徽记，竟被人生生撬开了一个洞，露出里面复杂的磁路结构，几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磁能导线被粗暴地扯断，暴露在外！
一个穿着萨满袍服、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北元老巫师，正拿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狞笑着逼近赵大锤的脸！
巫师身边，一个穿着晋德堂管事服、獐头鼠目的汉人，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的密笺和一支笔，声音尖利如同夜枭：
“赵将军！骨头够硬！手指头冻掉一根都不吭声？好！够爷们！不过…”他阴恻恻地笑着，指向旁边一个冒着暗红色气泡、散发着强烈辐射波动的矿石堆，“看到那堆‘红宝石’了吗？猜猜看，要是把你那个在北平开点心铺子的相好，苏甜儿姑娘，扔进去…啧啧，那细皮嫩肉的，能在里面撑几息？”
影像中的赵大锤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被痛苦和愤怒灼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暗红的辐射矿石，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写！”北元巫师将烙铁猛地按在赵大锤裸露的胸膛上！“嗤啦——！”一股皮肉焦糊的青烟升起！伴随着赵大锤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写出来！配方！”晋德堂管事将笔和密笺凑到赵大锤仅剩的、被冻得青黑的右手边。
赵大锤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辐射矿，又仿佛穿透了影像，看到了北平城里的某个人。无边的痛苦、屈辱、绝望…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他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残破的右手，用拇指和仅剩的食指，死死捏住笔杆，如同捏住万斤巨石。
笔尖蘸着自己胸膛流下的、混合着冰水的粘稠鲜血。
他低下头，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在密笺上写下了那葬送信任的——**防伪油墨配方**！
最后一笔落下，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颅无力地垂下。
影像定格在赵大锤垂死的头颅和那张沾满他鲜血的密笺上，旁边是北元巫师得意的狞笑和晋德堂管事贪婪的眼神。
噗通！
苏甜儿怀中的粗陶罐再也抱不住，重重摔在地上！罐体碎裂！那截青黑的断指和染血的书信滚落在粘稠的桂花酱汁里。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坐在冰冷的、满是酱汁和玻璃碎片的地上，失神的双眼死死盯着沙盘上那定格的影像，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前厅死寂。
所有看到影像的人，无论是惊慌的挤兑者，还是夜班神教的伙计，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恐惧被更大的震惊和悲愤取代。那些捏着“废票”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连门外的喧嚣，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个阴柔、滑腻、如同毒蛇钻入耳蜗的声音，清晰地、带着刻骨恶毒的得意，在苏甜儿和李拾的耳边响起，仿佛说话的人就贴在他们身后：
“看到了吗？苏姑娘？李掌柜？”
“你们的将军…”
“你们的配方…”
“你们的信任…”
“呵呵呵…全是我的玩物。”
“这挤兑…才刚开始呢。”
顾西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在信任崩塌的废墟之上。旗舰店内，只剩下苏甜儿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以及那满地狼藉中，断指与血书在桂花酱汁里渐渐冰冷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