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开连锁便利店 第20章 招聘启事贴歪了城墙

北平城那高大雄浑、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已经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带着北地特有的苍茫与沉重。破庙0号店，这台在李家村疯狂运转了无数日夜的草根机器，终于进入了最后清盘交割的倒计时。

众筹的“行军饼”，如同兑现的诺言，被一张张盖着“便民”血印的收据陆续提走。换回来的，是乡亲们沉甸甸的信赖和“护国至尊VIp会员”们心满意足、闪烁着九折金光的长期饭票。刘员外握着李拾的手，老泪纵横，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李掌柜！去了北平那龙潭虎穴…莫忘了咱李家村的穷乡亲啊！有啥…有啥用得着老朽的…捎个信儿！” 情真意切，仿佛李拾不是去开分店，而是去西天取经。

北上的箱笼已捆扎停当，破庙里弥漫着离别的尘埃和一丝空荡。临行前夜，油灯昏黄。

李拾坐在磨盘石后，取出一张用上好宣纸（斥巨资买的）工整誊写的招聘启事。字迹谈不上多漂亮，但绝对清晰有力：

**【便民商号·北平旗舰店·急聘！】**

**职位：首席甜点大匠（掌灶级）**

**要求：精通甜点制作，尤其擅长耐储便携风味佳者优先！有宫廷御膳房经验者…做梦都想要！**

**待遇：**

**· 包一日三餐！管饱！顿顿有荤腥！（东家吃啥你吃啥！）**

**· 月歇两日！雷打不动！（刮风下雨都算！）**

**· 年终奖…发一口三百斤起步的大肥猪！（自己吃还是卖了换钱，随你！）**

**· 干得好？还有神秘分红！**

**工作地点：北平（具体待定，包路费！）**

**有意者，速至李家村破庙便民0号店面议！过期不候！**

他将这张承载着未来甜品帝国希望的启事，郑重地交给如今已是人模狗样（褒义）的李小二：“小二，贴到县城城门口去，显眼些！越显眼越好！咱们这新店的顶梁柱，可就靠这张纸了！”

李小二如今顶着“店长助理”的头衔，穿着那件洗得发白、后背“便民”二字依旧倔强的靛蓝围裙，小胸脯挺得老高。他接过启事，如同接过军令状，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唾沫星子都快喷李拾脸上了：“东家！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事儿包在我小二身上！保证贴得比县太爷的告示还扎眼！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咱招神仙！”

他拎起一小桶刚熬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浆糊，腋下夹着告示，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即将出征的将军，踏着月色直奔县城那高大却布满岁月斑驳痕迹的城门。

夜风，像个喝醉了酒的莽汉，在城门洞里打着旋儿，呜呜怪叫。

李小二踮着脚，努力想把那张寄托着东家厚望的宣纸，贴在城门洞内侧、人流最密集的砖墙上。位置选得极好，进城出城，想不看见都难！他刷子蘸满黏糊糊的浆糊，正要往墙上招呼……

“呼——！！！”

一阵裹挟着沙尘和枯叶的邪风，毫无预兆地猛扑进来！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

“哎呦！”李小二被吹得一个趔趄，眼前一花！手一抖！

啪叽！

那蘸满浆糊的刷子，不偏不倚，结结实实糊在了他自己那张努力维持“八颗牙”便民笑的脸上！黏糊滚烫，瞬间糊住了眼睛鼻孔！

“啊呸呸呸！” 他手忙脚乱地去扒拉。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另一只手里的招聘启事，如同挣脱束缚的白鸽，脱手飞出！被那股邪风卷着，飘飘悠悠，打着旋儿，竟斜斜地、无比精准地……飞出了城门洞！

它没有落地，而是被风巧妙地托着，晃晃悠悠，最终，“啪”地一声，糊在了高大城墙外壁、紧挨着浑浊护城河水面的一处凹陷砖缝里！

那位置，歪得离谱！隐蔽得令人发指！

除非有人吃饱了撑的跳进护城河游泳，或者长了壁虎的爪子能爬垂直城墙，否则，站在城墙上、城门洞里、护城河对岸…甭管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城墙根下浑浊的河水和几根顽强冒头的杂草！那张纸？鬼影子都瞧不见！

李小二好不容易把脸上的浆糊扒拉开，露出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看到那告示最终的“归宿”，小脸瞬间垮成了苦瓜！他急得原地直跳脚，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想爬上去撕下来重贴！可那城墙溜光水滑，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

“喂！那小子！干什么的！鬼鬼祟祟！”守门的兵丁早就注意到这个在城门洞折腾半天的半大孩子，此刻厉声呵斥，拎着长枪就过来了。

李小二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停留？哭丧着脸，顶着半脸没擦干净的浆糊，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步三回头，灰溜溜地滚回了破庙。

“东家…我…我…” 李小二站在李拾面前，头快埋进胸口，声音蚊子哼哼，把过程颠三倒四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邪风多么不讲武德，那位置多么刁钻反人类。

李拾看着眼前这张小花猫似的、写满“我搞砸了东家你打死我吧”的脸，又想象了一下那张宣纸孤零零贴在护城河边、喂蚊子喂苍蝇的凄惨景象，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化为一声长长的、无奈又好笑叹息。

“罢了罢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北平城大，还怕招不到一个做甜点的？这贴歪的告示…权当给咱李家村城门口，留个…嗯…行为艺术吧。”

谁又能想到，这张贴得如此不走寻常路、堪称招聘界泥石流的告示，竟在几个时辰后，引来了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存在。

翌日，天刚蒙蒙亮。

深秋的清晨寒气刺骨，护城河面上氤氲着惨淡的白雾，如同冤魂吐出的气息。城墙根下，一处被荒草和淤泥半掩的排水暗渠口，几块松动的大青砖被从里面小心翼翼地顶开。紧接着，一个纤细瘦弱、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身影，艰难地从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里钻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单薄得如同纸片般的粗布衣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尚未完全长开的青涩曲线，冻得瑟瑟发抖。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嘴唇冻得乌紫。唯有那双眼睛，在浓密睫毛的掩映下，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小兽般的警惕和未被磨灭的生机。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厚厚油布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比性命还重要的包袱，双臂勒得指节发白。

她叫苏甜儿。

这个名字，曾经在御膳房某个飘着甜香的小角落里，带着点期许。她是宫里专门伺候甜点的小宫女，师父据说是前朝御膳房某位甜点大师的后人，藏着好些不外传的宫廷秘方。本该是跟着师父学手艺，将来或许也能混个安稳。可天有不测风云，师父莫名其妙卷进了一桩牵扯到某位贵人点心的宫廷秘事里，师徒二人如同被随手拂去的尘埃，被毫不留情地逐出了高高的宫墙，一脚踹进了江湖的泥潭。

师父本就年迈，又惊又怒，加上流离失所，没熬过那个冬天，郁郁而终。只剩下孤苦无依的苏甜儿，像块无根的浮萍。更可怕的是，她被一个看似和善的牙婆骗了，转手就卖进了这县城最低等、最腌臜的暗门子里！昨夜，她趁着看守的龟奴喝得烂醉，用藏在鞋底的半根磨尖的簪子，狠狠扎了那畜生的腿，又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铜烛台砸在他后脑勺上！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从狗洞钻出，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散发着恶臭的护城河里！她不会水，只能闭着眼，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袱，凭着本能顺着水流拼命扑腾，不知呛了多少口脏水，最后精疲力竭地被水流带到了城墙根下，凭着最后一点求生意志，摸到了这处废弃的暗渠口，像只濒死的幼兽般爬了进去，蜷缩在冰冷潮湿的淤泥里，熬过了地狱般的后半夜。

此刻，天色渐亮。苏甜儿冻得牙齿格格作响，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回去？死路一条！往前？茫茫天地，何处是生路？她茫然地抬起头，灰败的视线毫无焦点地扫过冰冷高大的城墙，扫过浑浊的河水，扫过灰蒙蒙的天空……

就在这无边绝望即将彻底吞噬她时——

一阵微弱的晨风拂过。

她的视线，无意间定格在城墙外壁、紧挨着水面的地方。

那里…好像…贴着一张…纸？

白白的，在青灰色的城砖上，格外扎眼。

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努力聚焦视线。

歪歪斜斜、被水汽晕染得有些模糊的字迹，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一点点映入她黯淡的眼瞳：

“**急聘大匠！**”

“**掌灶！做甜！**”

“**包三餐管饱！月歇两日！年根儿…发一口大肥猪！**”

落款：“**便民商号**”

地址：“**李家村破庙**”！

【4.李小二q友：，找到组织好运来！】

“包三餐…管饱…”

“月歇…两日…”

“大…大肥猪…”

苏甜儿干裂起皮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一遍遍念着这几个对她而言如同天籁般的字眼。黯淡的眼眸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一点点、一点点地，重新泛起了微弱却无比炽热的光！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有饭吃！有觉睡！还能…还能做甜点！这哪里是告示？这是绝境中垂下的蛛丝！是通往人间的唯一阶梯！管他这“便民商号”是龙潭还是虎穴！管他掌灶是做给谁吃！只要能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只要能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灶台前！

一股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力气，猛地从她冻僵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她用尽最后力气，将怀里的油布包袱在腰间死死系紧！然后，伸出早已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被尖利砖石划破渗出血丝的手指，抠住城墙粗糙冰冷、布满苔藓的砖缝！如同壁虎般，开始向上艰难攀爬！

湿滑！冰冷！刺骨！

尖利的砖石棱角和粗糙的苔藓不断刮擦着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留下道道刺目的血痕。好几次，她脚下打滑，整个人悬空，全靠手指死死抠着那一点点凸起才没掉进下面浑浊的河水里！冷汗混合着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她的后背。

但她咬着牙，嘴唇被咬出了血，眼中只有那张在晨风中呼啦作响的白色宣纸！

一步！一步！向上挪！

终于！

她颤抖的、布满划痕和污泥的手，够到了那张被风吹得卷了边的告示边缘！

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

她一把将它扯下！紧紧攥在手心！那薄薄的纸张，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温度！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她将它死死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紧贴着那颗狂跳的心脏！

她低下头，辨明了李家村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河水腥味和清晨寒意的空气。

然后，拖着湿漉漉、伤痕累累、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身体，抱着那个视若性命的油布包袱，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救命符，一步一个踉跄，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朝着城外那座传说中的破庙，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熹微的晨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洒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因为希望而焕发出惊人光彩的脸上。也照亮了她怀中，那油布包袱因为剧烈动作而无意间松开的一角——

露出的，赫然是半截光滑圆润、温润如玉、上面精雕细刻着繁复缠枝莲纹的…象牙点心模具！在晨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微光。

破庙门口。

李小二正拿着半秃的扫帚，一边努力维持着东家要求的“八颗牙”标准笑容，一边有气无力地划拉着门前的尘土落叶，心里还在为昨晚贴歪告示的事情懊丧不已。

“露牙…笑…对…就这样笑…扫地也要有服务精神…”他嘴里碎碎念着。

一抬头。

一个身影，如同刚从泥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划痕和污泥，头发像乱草窝，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乌紫，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身后的破庙。

她就那样站在清冷的、带着寒意的晨光里，像一株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却倔强挺立的小草。她攥着一张被水浸透、字迹模糊、却依旧能看出“便民”字样的宣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仿佛用灵魂在呐喊：

“招人…做甜…是这里吗？”

她顿了顿，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光芒，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我会做！宫廷的…也会！”

李小二彻底愣住了！嘴下意识地咧开，露出了标准的、甚至因为惊愕而显得有点傻气的“八颗牙”。那八颗牙在初升的朝阳下，白得晃眼。

下一秒！

他猛地扭过头，朝着破庙里面，用尽吃奶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因为极度震惊和狂喜而彻底劈叉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尖嚎：

“东家——！！！快来看啊——！！！咱贴歪的告示…真他娘的招来神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