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厅内,空气仿佛被清漓条分缕析的辩驳抽空,又在平南王盛怒的威压下重新凝聚,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真相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光华灼灼,照见了阴谋的丑陋与险恶。
就在平南王下令让清漓彻查幕后主使,声音还在梁柱间回荡之际,那个被押解在一旁,原本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中年书吏赵德柱,眼中猛地迸发出一股混合着绝望与最后希冀的光。
他知道,自己作为构陷的棋子,已是必死无疑,但他不能拖着全家老小一起坠入深渊。
他猛地用膝盖向前蹭行几步,因恐惧而虚软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额头“咚咚”地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便见了红痕。
“王爷明鉴!王爷开恩啊!”赵德柱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小人……小人确实是受人所迫,猪油蒙了心,才敢诬陷郡主!但小人的家眷,小人的爹娘、婆娘和一双儿女,他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他们是无辜的!求王爷看在他们是无知百姓的份上,饶了他们性命!小人愿意供出指使之人的名姓,只求王爷开恩,饶恕小人一家老小!”
他涕泪横流,磕头不止,额上的血迹沾染了地面,显得凄惨又卑微。
平南王司徒星河端坐于上,面容冷硬如铁,深邃的目光俯视着下方叩首不止的书吏,并未立刻开口。
他此刻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迫感。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不是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小卒子的乞怜。
清漓适时上前一步,衣裙微动,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律法威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赵德柱,若查明之后,最终证实,你只是受人指使诬陷本郡主,并未参与通敌叛国之实,那么按照《大齐律》,诬告反坐,你罪有应得,但你的家眷,若确实不知情、未参与,自然不受株连。可若是你,或者你的家人,参与了通敌叛国,那便是祸连九族的大罪!届时,不是你一句‘他们不知情’便可轻易逃脱罪责的。”
她话语微顿,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赵德柱:“现在,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说!是何人指使你诬陷本郡主?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从实招来!或许,还能为你不知情的家人,争得一线生机。”
清漓的话,既点明了他的下场已定,又为他最牵挂的家人划下了一条明确的界限——无辜者可活,有罪者难逃。
这比空泛的承诺更让赵德柱感到一丝真实的希望。
赵德柱浑身一颤,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不再犹豫,抬起血迹斑斑的脸,嘶声道:
“是……是西场最大盐商,潘家家主,潘均!是他找到了小人,给了小人这些伪造的信件和图纸,还……还抓了小人的家眷!他威胁小人,若是不从,就要杀了小人全家!小人……小人是被逼无奈啊郡主!王爷!”
他像是生怕清漓不信,又急切地补充道:“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小人虽受他蛊惑与威胁,斗胆诬陷了郡主,但小人从头到尾,从未与倭寇有过任何接触!也未曾参与过任何通敌叛国的活动!小人只是……只是按他的吩咐,在今日出来喊冤告状而已!求郡主明鉴!求王爷明鉴!”
“潘均”这个名字被喊出的瞬间,议政厅内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潘家,西场盐商之首,财富通天,与王府内院关系盘根错节,尤其是与郑侧妃一脉往来密切,这在南疆高层并非秘密。
若真是潘均主导,那这背后的水,可就深得吓人了。
就在众人被这个名字震得心神摇曳之际,议政厅外,传来了清晰有力的通报声:
“禀王爷!世子殿下、郡主侍卫长黎川求见!”
听到嫡子司徒清羽归来,平南王司徒星河脸上那冰冷的威严瞬间融化,被一种显而易见的关切和喜悦所取代。
他几乎是立刻扬声道:“快宣!”
厅门大开,一身轻甲未卸,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的司徒清羽大步走入,黎川紧随其后。
清羽的步伐稳健,眉宇间带着经历战火洗礼后的坚毅与沉稳,虽略显疲惫,但那双与清漓颇为相似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初战告捷的锐气与自信。
“儿臣参见父王!”清羽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好!好!回来就好!”
平南王忍不住起身,快步走下台阶,亲手扶起儿子,上下打量着,见他毫发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吾儿辛苦了!此番初战,便扬我南疆军威,大振人心!快跟为父说说,战况如何?”
面对父亲的殷切关怀,清羽心中暖流涌动,但并未忘记正事,他言简意赅地将内河阻击战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重点描述了蒸汽明轮舰队的超强机动性与“霹雳火”火炮的惊人威力,自然也提到了那点因“用力过猛”导致的小小意外,引得平南王又是好笑又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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