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与清淮在新建的水泥官道上遇刺,虽化险为夷,但消息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平南王府内激起了层层暗涌。
消息最先传回的是林王妃的正院。
彼时,林王妃正端坐在窗下,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兰草的枯叶。
听完心腹嬷嬷压低声音的禀报,她握着银剪的手稳如磐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面上是几十年如一日修炼出的、无懈可击的平静,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今日天气如何。
唯有那修剪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心底并非全无波澜。
直到嬷嬷说到“郡主与五公子皆安然无恙,韦将军已控制住场面”,她紧绷的心弦才悄然一松,那微不可查的停顿也随之消失,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相较于林王妃的沉静克制,杨侧妃院里的反应则要激烈直白得多。
传话的侍女刚说到“郡主和五公子路上遇袭”,后面“已无恙”几个字还没出口,原本歪在榻上懒洋洋翻着话本的杨侧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坐起来,脸色瞬间煞白,连鞋都顾不上穿好,就这么趿拉着,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口中迭声喊着:“备车!快备车!”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路催着车夫,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事发地点。
当她看到儿子清淮小脸苍白、惊魂未定地站在清漓身边时,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回实处。
然而,下一秒,这位平日里总是一副与世无争、懒散度日模样的侧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一个箭步上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在了自己儿子的屁股上!
“没出息的东西!”杨侧妃柳眉倒竖,声音因为后怕和怒气显得有些尖利,“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一点点事就吓得六神无主,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废物!”
清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懵了,捂着屁股,委屈又尴尬地看着自己娘亲:“娘!娘!在大街上呢,您好歹给儿子留点面子……”
“面子?命都快没了还要面子?!”杨侧妃怒气未消,举脚作势又要再踢。
清漓也被杨侧妃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弄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责怪,分明是母亲在极度担忧恐惧之后,一种近乎失态的情绪宣泄。
她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清淮身前,温声安抚道:“杨侧妃,清淮年纪尚小,初次经历这等凶险,受些惊吓也是人之常情。当街教子,确实不是好时机,不如先回府再细细分说?”
杨侧妃看着清漓平静镇定的面容,又瞥了一眼躲在她身后、兀自揉着屁股的儿子,胸中那口浊气似乎才稍稍吐出一些。
她狠狠瞪了清淮一眼,终究没再动作,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一双儿女遇刺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平南王司徒星河的耳中。
他当时正在书房与几位心腹商议军务,听闻此事,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挥退了众人,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转为昏黄,又沉入墨蓝,他都未曾动弹一下,身影在渐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凝重。
没有人知道这位南疆之主在那几个时辰里想了什么。
是震怒于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对他的子女下手?是权衡着各方势力的反应?还是……在怀疑与心痛之间艰难挣扎?
当晚,平南王没有去林王妃的正院,也没有去看望受惊的子女,而是踏入了他最宠爱的郑侧妃的院落。
郑侧妃显然早已得了消息,精心打扮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柔情,亲自布菜斟酒………
“……王爷还记得吗?那年杏花微雨,您偷偷带臣妾溜出府去城外跑马,回来被老王妃好一顿训斥……”
郑侧妃声音柔婉,眼波流转,试图将气氛拉回那些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平南王沉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目光却深沉难辨。
酒过三巡,他终于放下了筷子,看着眼前依旧美艳、却早已不复当年纯真的女子,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
“诗雨,你我相识于微时,相伴多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那个会因为一只受伤雀鸟落泪,心地善良柔软的姑娘,消失不见了呢?”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郑侧妃耳边炸响!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中的玉筷“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王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会是怀疑……怀疑清漓和清淮遇刺的事情,是臣妾做的吧?!”
她猛地站起身,泫然欲泣,试图用旧情打动他:“王爷!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您应该了解臣妾的为人啊!臣妾胆子小,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怎么会做这等伤天害理,谋害王府子嗣的事情?!王爷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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