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圣王 第9章 上官刁难（上）

铁山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日，阳光慷慨地洒落，将城墙上的积雪映照得熠熠生辉，屋檐下的冰棱滴着水，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这表面的宁静与温暖，却无法驱散城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斥候营凯旋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传遍全城。

当林枫率领着满载缴获物资、押解着俘虏的队伍，踏着融化的雪水，穿过城门时，看到的是一张张混杂着敬佩、狂热、好奇与复杂神情的面孔。普通士兵和百姓自发地聚集在道路两旁，欢呼着“林都尉”的名号，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待英雄。阵斩匪首，诛杀巫祭，以百破二百，攻克险寨，这等战绩，在近年来的铁山城堪称传奇。

林枫端坐于战马之上，身姿挺拔，轻甲上沾染的些许血污和尘土，不仅无损其威仪，反而更添几分铁血煞气。他面色平静，并未因欢呼而显露出丝毫得意，只是偶尔向道路两旁点头致意。胸前的古玉传来稳定而温润的热流，帮助他收敛着因连续战斗和力量提升而略显躁动的气血与神魂。

他能感觉到，暗处有许多目光在窥视。有钦佩，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队伍回到斥候营驻地，早已得到消息的张贲都尉大笑着迎了出来，重重一拳捶在林枫肩甲上：“好小子！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没问题！”他看着后面满载的驮马和垂头丧气的俘虏，眼中满是欣慰与激动，“这下，看上官洪那厮还有什么话说！我这就去替你写请功文书！”

“有劳都尉。”林枫下马，拱手道。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张贲大手一挥，随即压低声音，“不过，你要小心，上官洪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还有后招。”

林枫点头，他自然明白。

就在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清点缴获，安置俘虏时，一队盔明甲亮的城守府亲兵，在一个面生的书记官带领下，来到了斥候营。

“林都尉！”那书记官身材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眼神精明而倨傲，他展开一卷公文，朗声道：“奉城守大人令，黑风寨一役，缴获甚众，需统一登记造册，入库封存，以待核查。所有俘虏，亦需移交城守府大牢，统一审讯。请林都尉配合。”

此言一出，刚刚还热火朝天的驻地顿时安静下来。士兵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不善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缴获入库，俘虏移交，这分明是要来摘桃子，抢夺战利品和审讯功劳！

张贲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林枫却伸手拦住了他，上前一步，平静地看着那书记官：“敢问上官，按我军律，战场缴获，部分可由作战部队自行处置，以犒劳将士。俘虏亦可由首功部队先行审讯，获取紧要军情。城守大人此举，似乎与惯例不符？”

书记官被林枫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但想到上官洪的命令，立刻挺直腰板，尖声道：“此乃城守大人钧令！黑风寨牵扯甚大，可能与蛮族有染，所有缴获需严查来源，所有俘虏需统一甄别！林都尉，你想违抗军令吗？”他身后那些亲兵，也同时手按刀柄，气势逼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枫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早就料到上官洪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他略一沉吟，道：“既然是城守大人钧令，林枫自当遵从。”

他转身对赵老刀吩咐道：“赵队正，配合这位上官，清点缴获，登记造册。所有俘虏，移交城守府。”

“都尉！”赵老刀和几名队正都急了。这些可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

林枫抬手制止了他们，眼神扫过，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众人只得咬牙领命。

那书记官见林枫服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亲兵们准备接收物资和俘虏时，林枫却看似随意地走到一辆装载着从巫祭和座山雕住处搜出的、疑似与蛮族往来信件和特殊物品的马车旁，对张贲道：“张都尉，这些东西，或许涉及蛮族机密和修行之物，寻常书记官恐怕难以辨识，是否应先请苏晓姑娘过目甄别一番？以免有所疏漏，贻误军机。”

张贲立刻会意，大声道：“林都尉所言极是！苏姑娘精通医药，见识广博，正该请她来看看！”他立刻对身边亲兵道：“快去医营，请苏姑娘！”

书记官脸色一变，刚想阻止，张贲眼睛一瞪：“怎么？事关蛮族机密，若是被你们这些不识货的弄坏了或者遗漏了，你担待得起吗？”

书记官顿时语塞，他敢在林枫面前耍横，却不敢轻易得罪背景神秘的苏晓和在军中威望极高的张贲。

很快，苏晓便带着药箱赶来。她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先是淡淡地瞥了那书记官一眼，然后便开始仔细检查马车上的物品。她拿起几封以怪异符号书写的信件，又查看了几件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骨器、矿石，甚至还有那根被林枫掷出的长矛贯穿、已经失去光泽的骷髅木杖。

片刻后，苏晓起身，对张贲和林枫道：“张都尉，林都尉，这些物品确实非同小可。这些信件使用的是北漠萨满教的密文，记载了一些邪法仪式和边境兵力调动信息。这几件骨器和矿石，蕴含阴煞之气，是修炼邪功和炼制尸傀的材料。这根木杖，更是那巫祭的法器，虽已损毁，但残留的诅咒之力仍需小心处理，若被心术不正之人得去，恐生祸端。”

她声音清晰，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我建议，这些关键证物，应由张都尉和林都尉派专人看管，并尽快誊抄密文，翻译内容，上报军方高层。至于其他普通缴获，可按城守府要求登记入库。”

这番话，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关键证物的危险性，又扣上了“贻误军机”和“恐生祸端”的大帽子，直接将那书记官和上官洪的企图堵了回去。

书记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有苏晓这番“鉴定”，他再想强行带走这些关键证物已不可能。他只能恨恨地瞪了林枫一眼，带着亲兵，将那些普通的兵器、粮草、金银登记后拉走，连同那些普通匪徒俘虏也一并押往城守府大牢。

看着书记官灰溜溜离去的背影，斥候营的士兵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都尉，高啊！”赵老刀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张贲也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现在不仅拳头硬，脑子也转得快了！”

林枫微微一笑，看向苏晓，真诚道：“多谢苏姑娘。”

苏晓轻轻摇头：“分内之事。不过，上官洪丢了面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他动不了这些关键证物，必然会在其他地方找麻烦。你们需早作准备。”

果然，仅仅过了半日，麻烦接踵而至。

首先是被带走的俘虏。城守府传来消息，在押解途中，竟有数名匪徒头目试图暴动逃跑，被“不得已”当场格杀。而这几人，正是林枫准备重点审讯，深挖其与蛮族勾结线索的关键人物！

紧接着，是军功核算。城守府派来的功曹，在核算战功时，百般挑剔，以“证据不足”、“斩杀数目存疑”、“巫祭身份有待确认”等种种理由，刻意压低和拖延林枫及斥候营的军功评定。

最后，是军需补给。斥候营此次作战，损耗了不少箭矢、兵甲和马匹，按例应立即补充。但军需官却以“库藏紧张”、“需统筹调配”为由，迟迟不肯拨付，甚至暗示需要“打点”。

一环扣一环，手段卑劣却精准地打在要害上。杀人灭口，抹杀军功，卡住补给，上官洪这是要从根子上打压林枫，让他即便立下大功也难获晋升，甚至难以维持部队战力。

“欺人太甚！”张贲在都尉府气得暴跳如雷，一把将功曹送来的初步核功文书摔在桌上，“阵斩座山雕和巫祭，这么多弟兄亲眼所见，缴获的信件物品苏姑娘也做了鉴定，他们竟敢说‘证据不足’？！还有那些俘虏，分明是杀人灭口！”

林枫看着那份被刻意压低的核功文书，眼神冰冷。他早已不是那个懵懂的边军小卒，上官洪的步步紧逼，反而激起了他心中更强的斗志。

“都尉息怒。”林枫冷静地道，“他们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心虚害怕。杀人灭口，说明俘虏口中确有重要秘密。压低军功，是怕我借此上位。卡住补给，是想削弱我军战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拿捏？”张贲烦躁地踱步。

“自然不能。”林枫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们有的，是官位和权柄。我们有的，是证据和军心。他上官洪能在铁山城一手遮天，但这天下，终究不是他上官家的天下。”

他拿起那份核功文书，沉声道：“军功之事，他们可以拖延，可以质疑，但我们该上报的战报，一份不能少，而且要写得更加详细，将巫祭的信件密文翻译附上，直接呈送郡守府乃至北疆都督府！我倒要看看，他上官洪能不能挡住所有渠道！”

“至于军需补给……”林枫看向张贲，“我记得，军中是否有规定，若军需官无故拖延，作战部队可凭军令，在核实损耗后，先行向与军方有合作的商会赊购，事后由军需处结算？”

张贲眼睛一亮：“是有这个规定！不过需要至少两名都尉级军官联名担保，而且那些商会一个个奸猾似鬼，没有足够抵押，恐怕不肯赊欠。”

林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从黑风寨缴获的、未经登记的金饼和几块品质不错的宝石：“这些，应该够做抵押了。先把弟兄们的装备和马匹补充齐整。”

“这……这是你的私产！”张贲愕然。

“击溃黑风寨，是全体弟兄的功劳。这些本就不该我一人独享。”林枫将布包推给张贲，“此事，就拜托都尉了。”

张贲看着林枫，眼神复杂，最终重重一拍桌子：“好！老子跟你干了！我这就去联系相熟的商会！他上官洪想卡我们脖子，没门！”

就在张贲准备离开时，林枫又叫住了他，低声道：“都尉，还有一事。我怀疑，城守府内，甚至我们军中，仍有上官洪或者蛮族的眼线。上次影蛛刺客能悄无声息潜入，这次俘虏又被精准灭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需更加隐秘。”

张贲神色一凛，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张贲离开后，林枫独自站在都尉府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夕阳的余晖将雪地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上官洪的刁难，如同这寒冷的冬夜，冰冷而漫长。但他胸中的斗志，却如同古玉散发的热流，越燃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