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圣王 第55章 法家之治（上）

黑风堡易帜，林枫携大胜之威，携新得之基业，率主力返回铁山城。朔方城下的赫赫战功与黑风山的雷霆手段，使得“林守备”之名响彻北疆，铁山城军民士气高昂，如日中天。然而，林枫与陈文都清楚地认识到，打天下易，治天下难。尤其是铁山城如今辖地扩张，人口构成复杂，原边军、黑风寨降卒、流民、商户等，内部利益盘根错节，仅靠军法与个人威望，绝非长久之计。

返回铁山城的次日，守备府议事厅，一场决定铁山城未来走向的核心会议，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召开。

与会者除了林枫、陈文、苏晓、张贲、石蛮等原有核心外，还多了几位新面孔。一位是原铁山城主管刑名律法的老吏，周文渊，年约五旬，面容古板，一丝不苟；另一位则是新近慕名来投的一位中年文士，名为韩明，自称研习法家之术，言辞犀利，目光锐利；此外，还有代表墨家工匠利益的公输匠，以及几位在铁山城颇有影响力的乡老和商户代表。

“今日召集诸位，所议唯有一事：立规矩，定方圆。”林枫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我铁山城能有今日，靠的是将士用命，上下同心。然则，城域日广，人口日繁，旧有军管之法，已显捉襟见肘。长此以往，恐生内弊。诸位皆是我铁山城栋梁，有何高见，尽可畅所欲言。”

张贲率先开口，声如洪钟：“主公，这有何难？军中规矩，便是最好的规矩！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简单直接！谁若不守规矩，老子……末将的军法棍可不认人！”他挥舞着拳头，显然认为军法可以适用于所有领域。

老吏周文渊闻言，皱了皱眉，拱手道：“张将军勇武，下官佩服。然则，治军与治民，终究有别。军中以服从为天职，法令森严，自无不可。但民间事务，涉及婚丧嫁娶、田土房宅、钱粮借贷、商贾往来，纷繁复杂，若一概以军法处置，恐失之严苛，难服民心啊。”他引经据典，列举了几条《大周律》中关于民事的条款，主张沿用旧律，稍作修改。

商户代表也连忙附和：“周老所言极是！经商之道，重在契约诚信，若动辄以军法论处，我等……我等实在惶恐啊。”他们担心军法无情，会损害商业环境。

石蛮听得有些不耐烦，瓮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俺看，还是拳头大有理！谁敢闹事，抓起来打一顿，看谁还敢不服？”他这话引得几位乡老连连摇头。

议事厅内顿时议论纷纷，武将主张严刑峻法，文吏主张因循旧制，商户乡老则希望宽松怀柔，一时间难以统一。

这时，那位新投的文士韩明，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他站起身，对着林枫躬身一礼，然后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诸位所议，皆有道理，然则，皆未触及根本。”

他走到厅中，目光锐利：“张将军言军法，然军法只治军，不治民。周老欲沿旧律，然旧律乃为维护世家豪强、旧有秩序而设，于我铁山城新政，多有掣肘。石将军恃力，然力可服人，不可服心。商户求宽，然过宽则生奸宄，秩序荡然！”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治乱世，当用重典！欲立新朝，必行新法！在下以为，我铁山城当摒弃旧弊，推行‘法家之治’！”

“法家？”众人皆是一愣。法家之名，自古有之，多以严苛着称。

韩明继续道：“此‘法’，非是寻常律法，而是‘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其核心在于：法莫如显，术不欲见；赏莫如厚，信莫如重；罚莫如重，必莫如坚！”

他详细阐述道：“所谓‘法莫如显’，便是将法令条文明文公布，使城内军民，无论尊卑，尽皆知晓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杜绝‘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弊端。我等可设立‘宣法亭’，镌刻律条，派专人宣讲。”

“所谓‘赏莫如厚，信莫如重’，便是立功必赏，且赏赐丰厚，令行禁止，树立法令的绝对威信。无论出身，哪怕是一介小卒、普通工匠，只要有功于城，便可获重赏，擢升官职！”

“所谓‘罚莫如重，必莫如坚’，便是违法必究，执法必严，刑罚严厉，且绝不因身份而有所宽贷！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军中大将，还是功勋元老，一旦触犯律法，绝不容情！”

韩明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唯有如此，方能打破世家门阀之垄断，激励寒门庶民之奋进，震慑奸邪宵小之妄念！方能在我铁山城，建立起一套高效、公正、强大的全新秩序！此乃强兵富国之根基！”

他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张贲、石蛮等武将听得目光发亮，觉得此法甚合胃口，军中最重赏罚分明。周文渊等旧吏则面露忧色，觉得太过激进严苛，恐生变故。商户代表更是脸色发白，担心“罚莫如重”会让他们动辄得咎。

陈文羽扇轻摇，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对林枫微微点头。苏晓则若有所思，她虽觉法家之术稍显冷酷，但也明白，在当下乱世，建立秩序的重要性。

林枫端坐其上，面色沉静，心中却已波涛汹涌。韩明所言，正说中了他长久以来的思考。他需要的不只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更需要一个高效、稳定、能够源源不断提供支持的后方体系。法家之术，无疑是一剂猛药，但或许正是治疗北疆乃至天下沉疴的良方。

“韩先生所言，深得我心。”林枫终于开口，声音坚定，“乱世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我铁山城欲成大事，必不能为旧规陋习所束缚！”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日起，成立‘法曹’，由韩明先生总领，周文渊老先生为辅，汇聚城中通晓律法之士，参照《法经》、《韩非子》等典籍，结合我铁山城实际情况，草拟《铁山城新律》！律文务求详尽明晰，涵盖军政、民政、吏治、商事等方方面面！”

“新律草成之后，公示全城，广泛听取意见，但最终解释权与裁定权，归于守备府！公示期满，即刻颁行！自此以后，铁山城及黑风堡辖内，一切行为，皆以《新律》为准绳！”

“另，设立‘刑狱司’，独立于各军、各曹，专司缉捕、审讯、监察之责，直接对守备府负责！由……石蛮暂领刑狱司主事！”

石蛮一愣，随即挺起胸膛：“末将领命！”让他这个莽夫去管刑狱，显然是林枫要用其铁面无私的性格，确保法令的严格执行。

林枫又看向张贲：“张贲，你部负责维持新律推行期间的秩序，若有胆敢聚众抗法、煽动闹事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按律严惩，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得令！”张贲抱拳，杀气腾腾。

一系列命令下达，雷厉风行。铁山城这艘刚刚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巨舰，开始转向一条以“法”为筋骨的全新航道。所有人都预感到，一场远比刀光剑影更加深刻、影响更为深远的变革，即将在这北疆边城，轰轰烈烈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