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94章 稚语惊雷，奇谋初现

黄沙镇失守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黑水城内悄然蔓延，尽管陆北辰以铁腕手段封锁消息、弹压谣言，但那种大厦将倾的绝望感，依旧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粮道被断，意味着黑水城赖以生存的命脉被掐住，即便城墙再坚固，也难逃坐困愁城的命运。城内的配给进一步收紧，连将军府中的餐食也变成了掺着麸皮的糙米粥和少量咸菜，往日里还算充足的炭火也变得精打细算，镇北阁内时常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伤兵营的情况更加糟糕。药材几乎耗尽，连最基础的止血草药都变得稀缺。新的伤员不断从外围防线抬下来，大多伤势沉重，却只能得到最简单的清洗和包扎，很多伤兵因缺医少药，在痛苦中慢慢耗尽了生命。沈清弦日夜奔走于各个安置点，亲眼目睹着生命的流逝，心中的无力感和悲痛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所能做的，唯有带着侍女们尽可能多地烧些热水，用所剩无几的干净布条为伤员擦拭身体，说些安慰的话语，送他们最后一程。这种近乎徒劳的努力，却让她在底层士卒中赢得了“活菩萨”的称谓，只是这称谓背后，是沉甸甸的血泪。

陆北辰肩上的压力更是空前。他一面要部署日渐稀薄的兵力，应对城外敌军日益频繁的袭扰和可能的总攻，一面要绞尽脑汁寻找破局之法，还要弹压城内可能出现的叛乱苗头，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鬓角甚至出现了几缕刺眼的白发。夫妻二人虽同处一城，却往往数日不得一见，偶尔在深夜匆匆照面，也只是交换一个疲惫而担忧的眼神，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困境中，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萌芽。

这日深夜，沈清弦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伤兵营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被内室传来明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惊得心头一紧。她急忙冲进去，只见明月被噩梦魇住，小脸涨得通红，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哭喊着：“……地裂开了！轰隆隆！好响！好响！马……马掉下去了！黑衣服的坏人……都飞起来了！摔得好疼……娘亲！怕！”

一旁原本睡着的惊澜也被妹妹吵醒，却没有哭闹，而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一丝困惑，喃喃接口道：“……不是地裂开……是……是地底下……有火……红色的……一闪……就炸开了……像……像过年放的大爆竹……但是好大……好大……”

地裂？爆炸？马掉下去？黑衣人飞起来？

若是往常，沈清弦只会将之当作孩童荒诞的噩梦加以安抚。但此刻，结合当前严峻的形势和孩子们以往预警的准确性，这两个破碎的梦境片段，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混沌的脑海！

敌军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是骑兵！是那些来去如风、冲击力极强的凉州铁骑！黑水城外围地势相对开阔，极利于骑兵展开。若敌军发动总攻，必然以骑兵为先导，试图一举冲垮城门或攀上城墙。

如何克制骑兵？深沟高垒是一种方法，但仓促间难以完成。那么……如果能让地面本身变成陷阱呢？

孩子们梦中“地裂开”、“地底下有火爆炸”、“马掉下去”的景象，让她猛地想起了前世记忆中一种古老的防御工事——地雷！或者说，是这个时代可能实现的、最原始的“土地雷”！

这个时代已经有火药！虽然主要用于烟花爆竹和少量攻城器械（如火箭、震天雷），威力有限，且稳定性差，但并非不可用！如果能在敌军骑兵冲锋的必经之路上，提前挖掘陷坑，埋入大量火药和铁蒺藜、碎铁片等物，加以巧妙伪装，待敌军骑兵踏过时，以引线或机关引爆……即便不能造成大规模杀伤，那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硝烟、以及人马俱碎的恐怖场景，也足以对敌军造成极大的心理震撼！打乱其冲锋阵型，挫其锐气！

更重要的是，若能结合其他疑兵之计……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安抚好再次睡去的孩子们，立刻铺纸研墨，也顾不上夜深，让侍女去前院请韩青速来。

韩青很快赶到，身上还带着夜巡的寒气。沈清弦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从孩子们梦呓的启示，到“土地雷”的初步构想，陷坑、火药、铁蒺藜、引爆，再到一个更大胆的延伸——“空城计”与“火牛阵”的结合变体！

“韩统领，你想，”沈清弦目光灼灼，在地图上比划着，“若我们在预设的雷区后方，再布下一道疑阵。比如，趁夜将城中所有战鼓、铜锣集中到一段城墙后，再搜集全城的牛、驴，在角上绑上尖刀，尾巴浸透火油。待敌军前锋受地雷所阻，阵脚大乱之际，城头突然鼓噪呐喊，万鼓齐鸣，制造千军万马埋伏的假象！同时，点燃火牛火驴，让其受惊冲向敌阵！夜色之中，爆炸连连，鼓声震天，火光四起，疯牛乱冲……敌军纵有十万，在不明虚实的情况下，岂能不惊疑后退？至少，能为我们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重整防线！”

韩青听着这闻所未闻的战术，初始震惊，继而陷入沉思。作为暗卫首领，他精通刺杀潜伏，对正面对阵的奇谋了解不多。但沈清弦的计划，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每一步都直指敌军弱点（骑兵、心理），且充分利用了现有条件（火药、牲畜、锣鼓），并非空中楼阁。

“夫人此计……甚险，但……或可一试！”韩青眼中闪过锐光，“尤其这‘土地雷’与疑兵结合，若运用得当，确可收奇效！只是，火药管控严格，且威力有限，埋设引爆需极其谨慎，否则恐伤及自身。”

“正是如此！”沈清弦点头，“所以需要绝对可靠之人秘密进行，选址、挖坑、埋药、伪装、引爆，每一环都需精准。而且，此计关键在于‘奇’和‘吓’，而非‘杀’。我们要的是时间，是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

“末将明白了！”韩青抱拳，“此事关系重大，末将需立刻禀报将军定夺！”

“我与你同去！”沈清弦斩钉截铁。她知道，如此大胆的计划，必须亲自向陆北辰阐述，才能争取到支持。

深夜的帅府议事厅，烛火通明。陆北辰正对着舆图凝神苦思，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当沈清弦和韩青将这份结合了“地雷”、“空城计”、“火牛阵”的奇袭方案呈上时，他先是愕然，随即目光死死盯住地图上沈清弦标注的预设雷区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厅内只剩下烛火噼啪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这计划太大胆，太冒险，一旦失败，不仅浪费宝贵资源，更会暴露城防虚实，加速败亡。

良久，陆北辰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久违的锐利光芒，如同绝境中的孤狼！

“置之死地而后生！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他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筒乱晃，“清弦，此计虽险，却是我军目前唯一可能扭转颓势的机会！就依你之计！韩青！”

“末将在！”

“即刻起，由你全权负责‘雷火计划’！挑选绝对忠诚、身手敏捷的死士，秘密行动！所需火药、铁蒺藜、牲畜、锣鼓，我予你特权，可调用一切资源！务必在三日之内，完成布置！记住，保密为第一要务！若有泄密者，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韩青领命，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

陆北辰看向沈清弦，目光复杂，有担忧，有感激，更有一种并肩作战的信任与决绝：“清弦，城内疑兵布置，由你统筹安排。需要多少人手，尽管调动。此战成败，在此一举！”

沈清弦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热血奔涌。她知道，她将亲手在这绝望的孤城中，点燃第一把反击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