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5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连日来的沉寂与暗中监视的一无所获，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沈清弦的心头。那夜黑影的惊鸿一现与惊澜令人不安的呓语，都清晰地表明，“鼹鼠”不仅存在，而且极其狡猾、警觉，绝非等闲之辈。它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潜藏在深潭底部，能感知到最细微的水流变化，稍有风吹草动便缩回巢穴，令人无从下手。被动等待，只会让其更加警惕，甚至可能错失良机，让其以更隐蔽的方式将情报传递出去。

必须改变策略！

澄心堂内室，烛火摇曳，门窗紧闭，帘幕低垂。沈清弦屏退了所有寻常仆役，只留下了绝对核心的几人：暗卫首领韩青、心腹林嬷嬷，以及——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决定让其参与此次密议的陆明瑾。她需要更多可信的眼睛和头脑，而陆明瑾近日的表现沉稳细致，且其算学天赋和逻辑能力，或许能提供不同视角。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沈清弦将目前困境简要说明，尤其强调了那夜黑影的警觉与惊澜“味道变淡却又无处不在”的预警。

“如此下去，只怕徒劳无功，反令其蛰伏更深，或另辟蹊径。”沈清弦声音低沉，目光扫过三人，“守株待兔，兔已惊觉。唯有……投其所好，引蛇出洞。”

韩青眉头紧锁，抱拳道：“夫人所言极是。然此獠奸猾异常，寻常诱饵，恐难令其上钩，反暴露我等意图。”

林嬷嬷也面带忧色：“是啊小姐，那贼人如此警觉，怎会轻易踏入险地？”

陆明瑾安静地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交握着，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似乎在飞快地思索着。

沈清弦眸光沉静，显然已成竹在胸。她缓步走到书案前，指尖轻轻点过那份伪造的换防图副本，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正因其奸猾，才需设下一个它无法拒绝、且自以为万无一失之局。它要的是图，或是确认图的真伪以传递信息。那我们便给它一个……看似千载难逢、实则危机四伏的机会。”

她开始部署，条理清晰，细节周密：

“其一，制造良机，示敌以弱。”她看向林嬷嬷，“嬷嬷，明日你便以‘端午将至，需彻底清扫书房，防虫防潮，以保古籍文书’为由，大张旗鼓地安排人手清理书房。要做得热闹，人进人出，动静越大越好。期间，你可‘无意中’透露，因密室需开窗通风散味，内中暂存的‘北境紧急军文’将暂时移至隔壁耳房‘暂存半日’。耳房需提前布置，撤去大部分防卫，仅留一两个看似懈怠的老卒看守，门户也不必如密室那般紧闭。要营造出一种因节前忙碌而临时、仓促、疏于防范的假象。”

林嬷嬷心领神会，重重点头：“老奴明白，定将这场面做得真切！”

“其二，打草惊蛇，催其行动。”沈清弦目光转向韩青，“韩统领，在同一时间，你需要‘偶然’地、在一个看似私下却能被赵谦先生听到的场合，与一名心腹暗卫低语，内容大致是：北境传来消息，将军处理完紧急军务，不日即将回府，有关于边防部署的要事需亲自处理。语气要凝重，带一丝急切。此言一出，那‘鼹鼠’无论真假，必感时间紧迫，恐将军回府后更难下手，极大可能铤而走险，趁此‘良机’行动。”

韩青眼中精光一闪：“属下遵命！定将此事‘自然’地传入该传之人耳中。”

“其三，外松内紧，张网以待。”沈清弦神色肃然，“耳房周遭，明松暗紧。所有明岗护卫皆撤至远处，但所有最佳监视点、潜行路径，需由你最精锐的手下提前潜伏，务必做到滴水不漏，连一只苍蝇飞过，也要看清公母！一旦目标出现，严禁打草惊蛇，只需远远缀上，看清其一切举动，尤其注意其是否有与外界联络之迹象。我要知道，它到底想做什么，怎么做！”

“是！夫人放心！”韩青沉声应道，杀气内敛。

部署完毕，沈清弦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明瑾，温和问道：“明瑾，你觉得此计可行否？或有疏漏之处？”

陆明瑾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轻声道：“嫂嫂计策环环相扣，明瑾佩服。只是……明瑾在想，那贼人如此狡猾，若其行动并非直接取图，而是……另有他图，比如仅做确认标记，以便后续传递信息呢？我们是否也需准备，查验图纸是否被动过特殊手脚之法？”

沈清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明瑾思虑周全，所言极是。此事我已有安排。”她并未明言具体方法，但肯定的态度让陆明瑾安心不少。

计策已定，众人分头准备。

次日，将军府内果然“忙碌”起来。林嬷嬷指挥着十余名仆役，浩浩荡荡开进书房，搬书掸尘，开窗通风，动静不小。期间，她果然“抱怨”了几句密室潮气重，需将里面暂存的要紧文书先搬到隔壁耳房透半天气的牢骚话。耳房的门虚掩着，只有两个老军汉抱着膀子靠在门外打盹，看似毫无戒备。

同时，韩青也“恰到好处”地完成了他的任务。赵谦老先生在经过回廊时，隐约听到了韩青与手下关于“将军即将回府”的低语，脸色似乎白了白，脚步匆匆而去。

沈清弦则坐镇澄心堂，看似悠闲地翻看账本，实则心神高度集中，通过韩青不时送来的密报，密切关注着名单上几人的动向。

效果立竿见影。

陆明瑾第一时间来到澄心堂，主动请缨：“嫂嫂，书房清扫，书籍杂乱，恐有疏漏。明瑾愿前去帮忙清点登记，以免珍贵古籍有所损毁。”态度积极，合乎情理。

周明远则出乎意料地告了病假，称昨日偶感风寒，头痛欲裂，需在房中静养半日，闭门不出。是真病？还是借故避开嫌疑，或是暗中准备？

管家陆忠表现得最为“热心”，他频繁出现在书房附近，亲自监督清扫进度，对耳房的“临时安防”格外“关心”，几次三番叮嘱那两个老卒“虽说是临时存放，也要打起精神”，甚至还“好心”地提出要加派两个人手，被林嬷嬷以“不必兴师动众，半日就搬回”为由婉拒。他的关切，显得有些过度。

老文书赵谦则显得有些神不守舍，做事频频出错，眼神躲闪，下午便借口家中老妻身体不适，提前告假回去了。

每个人的反应都耐人寻味，似乎都有嫌疑，又似乎都可能是巧合。

沈清弦不动声色，只是让韩青加派人手，盯紧所有异常之处，尤其是告假的周明远和提前回家的赵谦府外动向。

重头戏在夜晚。耳房内外，看似静谧无人，实则杀机四伏。韩青亲自带队，精锐暗卫如同融入夜色中的石雕，潜伏在最佳位置，目光如炬，死死锁定那扇虚掩的房门和其周围每一寸空间。

子时初刻，万籁俱寂。一道比前夜更加模糊、几乎与阴影完全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耳房附近。它极其耐心，在远处观察了将近半个时辰，确认毫无异常后，才如同一缕青烟，利用巡逻护卫交替的短暂间隙，倏然滑入耳房之内！动作之快，身法之轻盈，远超常人！

潜伏的暗卫们屏住呼吸，心中暗惊：好厉害的身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监视者大吃一惊。

那黑影进入耳房后，并未直接去动那个放置假图的显眼铁盒！它先是伏地倾听片刻，随后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器物，发出极其微弱的、类似虫鸣的啾啾声。等待片刻，确认无人回应后，它才迅速接近铁盒。

但它依旧没有打开铁盒取走地图！而是再次从怀中取出一个极细的小瓶和一支似乎以特殊毛发制成的极细的笔，蘸取瓶中无色液体，凭借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极其快速而精准地在摊开的地图右下角一处看似空白的、标注着比例尺的角落，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细微如米粒、却结构奇特的符号！完成之后，它立刻盖好瓶子，将地图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整个过程中，它的动作快、轻、准，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痕迹，甚至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

做完这一切，它再次倾听观察，确认安全后，又如鬼魅般溜出耳房，以同样高超的潜行术，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韩青手下最擅长追踪的好手，拼尽全力，也只在跟出两条街巷后，被其利用复杂地形和夜色成功摆脱。

消息传回，沈清弦、韩青、林嬷嬷皆神色凝重。

“它……它没偷图？”林嬷嬷愕然。

“它在做标记！”陆明瑾失声道，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它是一种密写！一种只有特定人才能识别的确认信号！它在告诉同伙，此图为真，可按计划进行下一步，或者……此标记本身，就包含了某种信息！”

韩青脸色难看：“此獠果然狡猾至极！若非夫人早有明瑾小姐提醒，有所准备，我等即便发现它进入，见其未盗图，也可能误判其目的而放松警惕！”

沈清弦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它上钩了！它来了，它碰了图，它留下了痕迹！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她立刻下令，“韩青，立刻秘密取回地图，检查那个标记！注意，绝不可破坏！”

地图很快被取回。在特殊的药水涂抹下，那个原本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符号，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结构精巧的、类似三足乌鸦衔着卷轴的图案，诡异而神秘。

“三足乌……是晋王暗卫‘黑鸦卫’的标记！”韩青倒吸一口凉气，认出了这个隐秘的符号，“他们在确认情报的真实性和来源等级！”

虽然未能当场擒获“鼹鼠”，但沈清弦的计策成功了！他们成功引诱“鼹鼠”现身并采取了行动，更关键的是，他们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手段、以及其真实目的——并非简单窃取，而是进行情报确认与标记，为后续的传递做准备！

这意味着，对方有一个更庞大、更精密的计划。窃图或许只是其中一环，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危险，在于那份被确认的“真图”将以何种方式、通过哪条他们尚未发现的渠道被送出去！

“它成功了，但也暴露了。”沈清弦看着地图上那个诡异的乌鸦标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它以为它留下了确认信号，却不知，它留下的是自己的催命符。下一步，就是找出它如何将这个‘确认’的消息送出去，以及……最终由谁，通过什么方式，将图送走！”

引蛇出洞的目的已达到。虽然蛇头缩了回去，但它爬行过的痕迹，已经指向了它的巢穴方向。最终的收网，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