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48章 初入帅府，暗流初现

二月二十一，大婚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落在镇北将军府新房“澄心堂”内，驱散了夜的寒意，也唤醒了沉睡的府邸。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日喜庆的硝烟味和酒香，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生活开始的、略带紧张的气息。

沈清弦醒得极早，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曾深眠。虽与陆北辰有“暂缓子嗣”之约，但新婚之夜同榻而眠，身边多了一个气息强大而陌生的男子，依旧让她心神难宁。所幸陆北辰极为守礼克制，两人和衣而卧，中间隔着些许距离，后半夜竟也渐渐生出几分奇异的安宁感。

她悄声起身，未惊动身旁似乎仍在沉睡的陆北辰，由早已候在外间的知书和侍剑伺候着梳洗更衣。今日要敬茶认亲，衣着需庄重得体。她选了一身绛紫色绣缠枝牡丹的锦缎袄裙，外罩一件银狐裘滚边的杏色比甲，发髻绾成端庄的牡丹髻，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并几朵小巧的珠花，既不失新妇的喜气，又符合一品诰命的身份，显得雍容大气，气度非凡。

她这边刚收拾停当，陆北辰也醒了。他睁开眼，眸光初时还有些朦胧，触及她盛装的身影时，瞬间恢复了清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起身的动作利落干脆，自有丫鬟上前伺候洗漱更衣。他换上了一身藏青色常服，腰束玉带，更显身姿挺拔，气势迫人。

“睡得可好？”他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尚可。”沈清弦微微颔首，抬眼看他，见他眼下有淡淡青影，想必昨夜也未曾安枕，心中微动。

两人简单用了些早膳，便有丫鬟来报，道老夫人、夫人及各房老爷、太太们已在前厅“瑞福堂”等候了。

陆北辰看了沈清弦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与无声的支持。沈清弦回以平静的眼神，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去吧。”

瑞福堂内，已是济济一堂。陆老夫人身着赭色五福捧寿纹缂丝通袖袄，端坐正中最上首的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面容慈祥中带着历经风霜的威仪。下首左边坐着陆北辰的母亲、如今的陆夫人王氏，穿着一身绛紫色百蝶穿花缎面对襟袄，神色温婉，但仔细看去，眉眼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审视。右手边坐着陆北辰的二叔、三叔两房人及其家眷，几位婶娘打扮得珠光宝气，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打量，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陆北辰携沈清弦步入堂中，原本细微的交谈声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清弦身上。有惊艳，有探究，有比较，亦有不易察觉的嫉妒。

两人上前，先向端坐正中的陆老夫人行跪拜大礼，敬上新妇茶。

“孙媳沈氏，给祖母请安，祖母请用茶。”沈清弦声音清越，姿态优雅，双手奉上茶盏。

陆老夫人满面笑容，连连点头，接过茶饮了一口，放回托盘，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赤金镶红宝石榴簪子作为见面礼，拉过沈清弦的手，轻轻拍了拍，慈爱道：“好孩子，快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北辰性子冷，常年在外，这府里往后还要你多费心操持。好好过日子，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 话语中满是认可与期望。

“谢祖母，孙媳谨记祖母教诲。”沈清弦恭敬应下，态度不卑不亢。

接着，便是向陆夫人王氏敬茶。沈清弦同样跪下，奉上茶盏：“儿媳沈氏，给母亲请安，母亲请用茶。”

陆夫人王氏接过茶，只浅浅沾了沾唇便放下，脸上虽带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也淡淡的：“起来吧。你既嫁入陆家，往后需谨守妇道，相夫教子，和睦妯娌，莫要失了相府千金的体面，也莫要辜负了北辰待你的心意。” 她送的见面礼是一对成色普通的玉镯，与老夫人的厚礼形成对比。

沈清弦敏锐地察觉到婆婆语气中的那丝冷淡，心中了然。想必这位婆婆对于自己这位出身高贵、一入门便可能接管中馈的儿媳，心存芥蒂，担忧大权旁落。她神色不变，依旧恭敬道：“谢母亲教诲，儿媳定当恪尽本分。”

敬完公婆，便是认亲。陆北辰一一介绍二叔、三叔等长辈，沈清弦逐一行礼。几位婶娘脸上堆着笑，言语间却夹枪带棒。

二婶娘赵氏（陆二爷的正室）上下打量着沈清弦，笑道：“早就听闻相府千金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通身的气派，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只是咱们将军府，到底是武将世家，规矩可能没相府那么繁琐，侄媳妇还需慢慢习惯才是。” 话里话外，暗指沈清弦可能不适应武将之家的“简单”生活。

三婶娘钱氏（陆三爷的正室）立刻接口，用手帕掩着嘴笑道：“二嫂说的是呢。不过清弦一看就是个伶俐人，定然一学就会。只是这管家理事，尤其是咱们这样人口多的府邸，最是琐碎耗神，光是核对各处田庄、铺子的账目，就够人头昏眼花了。清弦刚来，若有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们，可别累着了，不然北辰该心疼了。” 看似关切，实则点出管家之权不易掌握，暗示她未必能胜任。

沈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得体的浅笑，应对自如：“多谢二婶、三婶关怀。清弦虽愚钝，但也自幼随母亲学过些理家之道。相府虽与将门规矩略有不同，但治家之理，大同小异，无非是公正、勤勉、体恤下情。至于账目琐事，更是分内之事，不敢言累。日后若有不明之处，定当向二位婶娘和母亲多多请教。”

她言辞恳切，态度谦和，却又不失底气，将对方的刁难轻轻挡回，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时，林嬷嬷领着打扮一新的惊澜和明月也来到了瑞福堂。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穿着同色系的宝蓝和樱草红锦缎小袄，像年画上的福娃娃，乖巧地跟在林嬷嬷身边。

“澜儿\/月儿，给曾祖母、祖母、叔公、叔婆请安。” 两个孩子不用人教，便似模似样地行礼拜见，声音清脆奶萌，顿时让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陆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连声道：“哎哟，我的小心肝，快过来让曾祖母瞧瞧！” 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着。

陆夫人看着两个孩子，神色也复杂地缓和了些，到底也是自己的孙儿孙女，血脉相连。

然而，就在这看似融洽的时刻，依偎在陆老夫人怀里的明月，忽然皱了皱小鼻子，扭头看向站在三婶娘钱氏身后的一位穿着体面、管束丫鬟仆妇的嬷嬷，又吸了吸鼻子，然后仰起小脸，天真无邪地指着三婶娘钱氏身上，对陆老夫人奶声奶气地说：“曾祖母，这个叔婆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呀！”

众人都是一愣。钱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明月继续眨着大眼睛，努力回忆道：“好像……好像月儿昨天在……在放了好多本本（账本）的房间里，闻到过！那个本本的味道，和叔婆身上的香味，一样的！甜甜的，但是有点……有点闷闷的。”

惊澜也安静地看向钱氏，黑眸清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清晰：“是龙涎香，加了苏合香。账房王管事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童言无忌，却如石破天惊！

三婶娘钱氏的脸色瞬间变了，虽然极力维持镇定，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却没有逃过沈清弦和陆北辰的眼睛。一个内宅夫人，身上熏香的味道，竟与掌管外院部分产业账目的管事身上的味道相同？这其中的关联，耐人寻味。更何况，惊澜还精准地说出了香料的成分！

厅内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几位婶娘交换着眼神，陆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钱氏一眼，陆夫人的眉头也微微蹙起。陆北辰目光微冷，扫过钱氏和她身后那个神色紧张的嬷嬷。

沈清弦心中雪亮，这定是孩子们那种特殊的感知能力在起作用！他们或许说不清账目有什么问题，却能敏锐地捕捉到气味这种细微的关联，无意中点破了某种可能存在的猫腻。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绝佳的立威和切入点的机会！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转为温和的笑意，轻轻拉过明月，柔声道：“月儿小孩子家，鼻子倒灵。想是昨日路过账房，闻到了管事们忙碌的气息。这龙涎香名贵，三婶娘用此香，可见品味高雅。” 她四两拨千斤，既点出了关键（账房、龙涎香），又给了钱氏一个台阶（品味高雅），将孩子们的“童言”定性为无意间的发现，避免了当场撕破脸皮。

但这话听在有心人耳中，意味就深长了。陆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弦一眼，眼中赞许之色更浓。这个孙媳妇，不简单！沉稳大气，处事圆融，更难得的是，身边还有这样一对“福星”般的孩子。

陆北辰适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孩子们提到了账房，正好。清弦既已过门，这府中中馈之事，日后便慢慢交接给她打理。母亲多年操劳，也该享享清福了。二婶、三婶府中事务繁忙，也不必再为帅府琐事费心。”

他这话，一锤定音，直接确立了沈清弦接管中馈的权力，同时也隐隐警告了那些可能伸得太长的手。

陆夫人王氏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更淡了些。

钱氏脸色一阵青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该的，应该的。侄媳妇能干，我们也就放心了。”

敬茶认亲的风波，看似在沈清弦的从容应对和孩子们无意间的“神助攻”下平息了。但沈清弦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帅府的水，比相府更深。婆婆的心结，婶娘们的算计，府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如同沈清柏一样的内鬼，都等着她去面对和梳理。

但从今日起，她已正式成为这镇北将军府的女主人。她牵着孩子们的手，站在陆北辰身边，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充满了迎接挑战的冷静与决心。这中馈之权，她不仅要接，还要接得漂亮，接得稳当。而这第一把火，或许就可以从账房那“熟悉”的熏香味道烧起。

新的战场，已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