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89章 步步为营，初试锋芒

《黑水城伤兵营整顿疏议》的初稿完成后，沈清弦没有立刻呈交给陆北辰。她深知，这份看似温和的建议，一旦正式提出，便意味着她正式介入了军中最敏感、利益交织最复杂的后勤领域。必须谋定而后动。

她首先需要争取最关键的支持——陆北辰的绝对授权，以及部分中立或可争取的将领的理解。其次，她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方式，让改革的推行显得顺理成章，减少阻力。

机会很快来临。这日，陆北辰在帅府议事厅召集众将，商讨开春后防务以及军需补给事宜。几位掌管后勤的官员，如总管粮秣的刘主事、负责军械采买的王校尉等人均在列。会议间隙，陆北辰提及近日边境摩擦增多，伤员亦有增加，询问各安置点情况。

刘主事是个面色红润、身材微胖的中年人，闻言立刻诉苦道：“将军明鉴！并非卑职等不尽心，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朝廷拨付的医药银钱本就不足，北地药材昂贵，运输损耗又大，加之今冬奇寒，伤风冻伤者众，药材消耗甚巨，库存早已捉襟见肘。各营医官亦是叫苦不迭，人手短缺，难以周全啊！” 他话语圆滑，将责任推给了客观困难。

王校尉也附和道：“是啊将军，采购药材不比军械，品类繁杂，品质难辨，那些药商又惯会坐地起价，着实难办。”

厅中几位将领闻言，也纷纷皱眉，他们虽不直接管后勤，但手下儿郎受伤得不到妥善救治，心中亦是不满，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沈清弦在韩青的陪同下，适时出现在了议事厅外。她并未进入，只是让韩青通传，言有要事禀报。

陆北辰心知肚明，宣她进来。

沈清弦今日穿着一身较为正式的靛蓝色襦裙，未施粉黛，神色沉静，步入厅中，向陆北辰及诸位将领微微屈膝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夫人有何事？”陆北辰问道。

沈清弦声音清晰，不急不缓地说道：“将军，诸位大人。妾身近日奉将军之命，体察城内情况，曾往伤兵安置点探望。见我将士为国负伤，却因医药匮乏、照料不周而备受煎熬，甚至……甚至枉送性命，妾身心中实在难安。”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让在座一些尚有良知的将领动容。

她顿了顿，继续道：“妾身一介女流，不懂军国大事，但于理家庶务，略通一二。见伤兵营中诸事杂乱，损耗颇多，便不自量力，查阅了些许旧例，偶有所得，草拟了几条浅见，或可稍解燃眉之急，减少不必要的浪费，使有限物资能惠及更多将士。”

说着，她将手中誊写清楚的《疏议》初稿呈上，补充道：“此乃妾身愚见，是否可行，还请将军与诸位大人斟酌。妾身以为，眼下或可先试行者三：一曰，伤兵登记造册，按伤势轻重、所需药材分类管理，避免重复领取或遗漏，亦可清晰掌握实情。二曰，由府中出面，统一采购大量洁净棉布，裁剪成标准布条，沸水煮晒后分发各营，专用于包扎伤口，可大幅降低溃烂之险。此物成本低廉，见效却快。三曰，可否请几位老医官，将最常见伤情的简易处理之法、以及识别劣质药材的要点，编成册子，教授各营略通文墨之人，或可缓解医官不足之急。”

她没有提触及采购利益、也没有提设立新机构等敏感话题，而是从最基础、最无害、也最容易看到效果的“管理优化”和“基础保障”入手。尤其是统一采购发放干净布条这一条，成本低，需求大，且直接关系到伤兵的生命健康，几乎无法反驳。

陆北辰仔细翻阅着《疏议》，眼中闪过赞赏之色。沈清弦的策略非常聪明，避重就轻，切中要害，且给出了具体可行的方案。他抬头看向众将，尤其是刘主事和王校尉，沉声问道：“诸位以为，夫人此议如何？”

几位带兵的将领率先表态支持。一位姓张的副将拱手道：“将军！末将觉得夫人所言在理！登记造册，可免冒领；统一布条，确是好事！兄弟们受伤，若连块干净布都没有，实在寒心！末将赞同！”

“末将也赞同！能省则省，好钢用在刀刃上！” 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改善伤兵待遇，是带兵将领的共同心声。

刘主事和王校尉对视一眼，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沈清弦的建议看似没有直接触动他们的核心利益，但“登记造册”和“统一采购布条”却隐含了规范流程、透明化管理的意味，这无疑是动了他们“灵活操作”的奶酪。但他们找不到正当理由反对，难道能说伤兵不需要登记？不需要干净布条？

刘主事只得干笑两声，道：“夫人心系将士，此乃好事。只是……统一采购、制作布条，亦需人手银钱，眼下府库……”

沈清弦立刻接口，语气温和却坚定：“刘主事所虑极是。此事无需动用军库正项。妾身愿将此次带来的部分嫁妆银两捐出，作为启动之资，并可由妾身带着身边侍女仆役，负责首批布条的采购、裁剪、蒸煮事宜，无需额外耗费军中人力。若此法有效，再行推广不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自掏腰包为将士谋福利？这位将军夫人，手笔不小，决心更大！

陆北辰深深看了沈清弦一眼，心中暖流涌动，更添几分敬佩。他当即拍板：“好！就依夫人之议！此事便由夫人牵头试行，韩青协助。刘主事，王校尉，你二人需全力配合，提供所需便利，不得怠慢！若试行有效，全军推广！”

“末将（卑职）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刘、王二人心中虽有不快，但主帅已下令，且夫人自掏腰包，他们也无话可说，只得应下。

沈清弦的第一步，成功了。她以一种无可指摘的方式，巧妙地介入了后勤事务，并赢得了大部分将领的好感与支持。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弦雷厉风行。她亲自带着林嬷嬷和丫鬟，拿着自己的银票，通过韩青的关系，找到城中信誉较好的布商，采购了大量优质白棉布。又在镇北阁内腾出几间空房，带着全院的侍女、仆妇，甚至动员了伤势渐愈、自愿帮忙的惊澜明月，日夜赶工，将布匹裁剪、卷边、制成标准长度的绷带，然后在大锅中沸水蒸煮消毒，晾晒干燥。

第一批数千卷洁白、干净、散发着阳光味道的绷带很快制作完成，由韩青亲自带队，分发到各个伤兵安置点，并严令必须用于伤兵，违令者重惩。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改变，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干净绷带的使用，立竿见影地减少了伤口感染和溃烂的发生率，伤兵的痛苦减轻，恢复速度加快，死亡率显着下降。消息传开，底层士卒对将军夫人感恩戴德，称其为“活菩萨”。就连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中下层军官，也对这位心思缜密、务实肯干的夫人刮目相看。

沈清弦的威信，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建立。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但她已经成功地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在这片属于男人的坚硬土地上，扎下了一根属于自己的、柔韧却坚定的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