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又被陛下拖去砍头啦！ 第59章 图穷匕见，尘埃落定

“三足乌”标记的出现，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光，虽未直接照出“鼹鼠”的真身，却清晰地指明了敌人来自何方，以及他们行动的关键节点——情报确认后的传递阶段。沈清弦深知，这是最后一道关口，也是最危险的一道。一旦被对方成功将“确认无误”的信号连同那份足以乱真的假图送出去，北境防线将面临巨大的风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刻不容缓！必须在情报流出将军府之前，截断这条隐秘的通道！

澄心堂再次成为指挥中枢，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沈清弦、韩青、林嬷嬷，以及被证明清白且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敏锐洞察力的陆明瑾，齐聚一堂。地图上那个诡异的乌鸦标记被临摹下来，摆在案头，无声地诉说着敌人的身份和意图。

“标记已留，说明‘鼹鼠’已完成其确认步骤。”沈清弦指尖点着那个符号，目光锐利如刀，“接下来，它必须将‘图已确认，可进行下一步’的信息传递出去。这个传递环节，可能比窃取图纸本身更为隐秘、更为迅速。”

韩青面色冷峻：“夫人，属下已加派人手，对府内所有可能的传递渠道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包括所有角门、侧门、狗洞、围墙低矮处、乃至府中几棵靠近外墙的大树。信鸽巢、负责采买运输的车辆、每日运送泔水垃圾的仆役，也都安排了暗哨。”

林嬷嬷补充道：“老奴也已吩咐下去，近日府中人员出入盘查更加严格，任何物品带出府都需查验。”

陆明瑾仔细看着地图和标记，轻声道：“嫂嫂，这标记如此精细特殊，传递方式定然也非同一般。或许并非通过寻常书信或口信，而是某种……更隐蔽的物证交接，或者，利用日常绝不会引人怀疑的环节。”

沈清弦颔首，明瑾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鼹鼠”如此狡猾，绝不会在最后关头采用容易暴露的方式。它一定会选择一个看似最平常、最不起眼，却又绝对可靠的渠道。

然而，一连两日，监控毫无所获。府内风平浪静，名单上的嫌疑人行为如常，甚至比之前更加低调。周明远病愈后兢兢业业处理文书，赵谦老先生依旧埋头故纸堆，管家陆忠将府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节前准备事无巨细地关心。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那夜的标记只是一场幻觉，“鼹鼠”再次蛰伏，或者，已经通过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方式将信息送了出去。

焦虑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众人的心头。沈清弦表面镇定，内心却如沸水翻腾。时间每过去一刻，风险就增加一分。

转折发生在第二日深夜。

沈清弦因心绪不宁，难以入眠，便在内室榻边守着惊澜和明月。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孩子们安睡的脸上。突然，原本熟睡的惊澜猛地抽搐了一下，小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沈清弦的衣袖，小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娘……娘亲……”他喃喃着，声音带着梦魇的惊恐，“老鼠……味道……又浓了……好臭……从……从那边……”他闭着眼睛，小手指却异常坚定地指向窗外某个方向，“厨房……味道……是从厨房那边飘过来的……跟着……跟着车子走了……”

厨房？车子？

沈清弦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俯下身，轻轻拍着惊澜的背，柔声安抚：“澜儿不怕，娘亲在。告诉娘亲，是什么车子？”

“装……装剩饭剩菜……臭臭的车子……”惊澜含糊地说完，又陷入昏睡，但小脸上依旧残留着不安。

泔水车！每日清晨，负责将府中厨余垃圾运出城外的泔水车！

这是一个被他们几乎忽略的环节！因为运送的是污秽之物，盘查向来宽松，且每日定时定点，仆役也是固定的几个老弱，极不起眼。更重要的是，谁能想到，对方会利用这种污秽之物来传递如此重要的情报？

“韩青！”沈清弦立刻唤来守在门外的韩青，语气急促而决绝，“立刻调整监视重点！明日清晨，集中所有精锐，盯死厨房后门运送泔水的车辆和负责押运的老仆！尤其是车辆出发前、装车时、以及出府那一刻！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是！”韩青眼中精光爆射，立刻领命而去。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将军府后院厨房区域已开始忙碌。空气中弥漫着隔夜饭菜的馊味和清晨炊烟的气息。几名老仆正将一桶桶厨余垃圾搬上一辆木质板车，车轮沾满油污，车身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负责押运的是个姓钱的老仆，年近六旬，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沉默寡言，在府中干了二十多年，平日几乎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暗处，无数双眼睛如同猎鹰般，死死锁定着这辆不起眼的泔水车和那个老仆的一举一动。

装车过程看似平常，老钱头动作缓慢，与其他仆役并无交流。然而，就在车辆即将启动，驶向后角门的那一刻，韩青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老钱头在弯腰似乎整理了一下松散的绑腿布时，右手极其迅速且隐蔽地从车板边缘一处看似污垢结块的缝隙里，抠出了一小团用油纸包裹、约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裤腰暗袋！动作之快，若非早有准备且眼力过人，根本无从察觉！

“目标已行动！准备收网！”韩青通过特殊鸟鸣声发出信号。

泔水车吱呀吱呀地驶出后角门，沿着惯常的路线，向城外的垃圾倾倒处行去。老钱头跟在车旁，步履蹒跚。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然而，今天注定不同。马车刚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早已埋伏在两侧屋顶的暗卫如同鬼魅般飞身而下，瞬间将老钱头制住，堵住了嘴！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巷口，韩青带人拦住了泔水车，车夫吓得瘫软在地。

搜查立刻进行。在老钱头的裤腰暗袋里，果然找到了那枚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粒蜡丸！蜡丸捏开，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上面正是那个“三足乌”标记的微缩图案！而在泔水车车板那道隐秘的缝隙里，暗卫又搜出了另一枚更大的蜡丸，里面藏着的，正是那份伪造的“北境边防换防详图”的微缩版！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老钱头面如死灰，在韩青冷冽的杀气和不言自明的证据面前，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跪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招供：指使他的人，正是管家陆忠！陆忠承诺事成之后给他重金，并帮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清赌债。他只需每日按指令，在固定位置取放“信物”，其余一概不知。今日之事，是陆忠昨夜亲自吩咐，说这是最后一趟，之后便可安享晚年。

真相大白！隐藏最深、看似最不可能的“鼹鼠”，竟然是深受信任、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的大管家陆忠！

消息传回，沈清弦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陆忠的名字时，心头仍是一震！这个平日里笑容可掬、办事稳妥的管家，竟然是晋王父辈就埋下的钉子，潜伏数十年，深得两代主人信任，其心机之深，忍耐力之强，令人不寒而栗！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控制陆忠，防止其狗急跳墙或销毁其他证据！

韩青亲自带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陆忠日常理事的花厅将其拿下。当时陆忠正在核对端午宴席的菜单，见到韩青带人闯入，初时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强作惊讶地问道：“韩统领，这是何意？”

但当韩青将从那老仆身上搜出的蜡丸和从他书房暗格中搜出的密写药水、与晋王府联络的密信代码本等证据摆在他面前时，陆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没有挣扎，没有辩解，只是颓然坐倒在地，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似哭似笑的表情，喃喃道：“成王败寇……没想到，竟会栽在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手里……”

经连夜突审，陆忠交代了全部罪行。他确是晋王之父早年安插进陆府的资深细作，代号“地龙”，任务就是长期潜伏，获取信任，在关键时刻提供致命一击。此次窃取换防图，是晋王亲自下达的命令。他利用职权，早已摸清书房密室机关，那夜试图接近的黑影正是他，因察觉暗卫埋伏而放弃。后续利用泔水车传递消息，也是他精心设计的“安全”渠道。那个与货郎接触的周显，只是他用来转移视线、故布疑阵的棋子。

尘埃落定，雷霆肃清。

沈清弦当机立断，在请示并得到婆婆陆夫人的全力支持后，以铁腕手段处理此事：

陆忠及其直接同党被秘密处决，对外宣称急病暴毙。

老钱头等被利用者，念其被动且悔过，被远远发配至苦寒之地，永不得回京。

府中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洗，所有与陆忠过往甚密、或有任何可疑迹象的人员，或被调离要害岗位，或被清退出府。将军府经历了一场刮骨疗毒，内部为之一清。

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密信送往北境。陆北辰得知消息后，心中巨石落地，对妻子的果决睿智敬佩不已。他立刻着手实施“将计就计”之策：一方面，以“抓获潜伏细作，挫败敌国阴谋”为由，向朝廷呈报（隐去惊澜预警和部分细节），既彰显功绩，又警示朝中晋王党羽；另一方面，他通过特殊渠道，巧妙地将那份假换防图中关于“黑水河下游防线薄弱，需从鹰嘴崖调兵增援”的虚假信息，“泄露”给了晋王方面。这将为他在北境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埋下至关重要的伏笔。

风波平息，将军府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却已焕然一新。沈清弦经此一役，不仅铲除了心腹大患，更以其沉稳、智慧、果决赢得了府中上下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拥戴。她的权威，再也无人能够撼动。陆夫人王氏更是对这个儿媳刮目相看，彻底放心地将中馈大权交予她手中。

夜深人静时，沈清弦会拿出陆北辰最新送来的家书，信中并无过多甜言蜜语，只有一句：“吾妻贤能，北辰之幸，陆氏之福。边关安，盼归期。”字里行间，是沉甸甸的信任与思念。她轻轻抚过信纸，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中充满了安宁与力量。惊澜和明月似乎也感知到危险解除，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圆满落幕之际，某夜，惊澜又一次从浅睡中惊醒，他依偎在沈清弦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残留的恐惧，悄声道：“娘亲……黑色的老鼠死了……可是……可是澜儿好像……又梦到了一个更大的……灰色的影子……在天上……看着我们……它不说话……可是……好冷……”

沈清弦抱着儿子的手微微一紧，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心中刚刚松开的弦，不由得再次绷紧。晋王断了一爪，岂会善罢甘休？而那“灰色的影子”，又预示着怎样的、更深更远的危机？

镇北将军府的平静，或许，只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间隙。